教室的門，正對東方，玻璃也是。
每次全班起立晨讀的時候， 我都會用課本擋著臉，每隔一會兒就一邊假聲念著課文，一邊扭頭朝屋外望去。
我有時會看見深紅色的陽，把天慢慢渲染了一大半，有時，還會瞧到，距離教室樓兩尺遠的操場。
但更多的時候，是在看六六。
一
初二同級共八個班，我們是二班，屬於優生系列，數字越往下排列，就越代表班級的紀律成績的下滑程度。
六六是八班，但屬於特長生。這幾年教育改革，國家大力扶持個人特長，從我們上一級就開始了。
當特長生的好處就是，不用上早讀，還有大量的自由活動時間，比起我們二班每個人每天都生活在沉重壓抑的學業中，當特長生，真的很自由，很讓人羨慕。
聽很多人說六六之所以能被選上，都是因為家裡有關係的緣故，但也有人說，六六身體素質本來就好，要不然打架也不會那么厲害。
是了。我親眼見過。
在某次快要晚寢，肚子很痛的時候，去了靠宿舍最近的食堂WC。WC一頭男，一頭女，雖然對立隔開著，但那邊若是傳很大動靜，這邊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周力被打活該，你個八班的多管閒事。”一個尖酸的男聲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腳踢從男廁傳來。
“艹，快走王洋，這傢伙剛那下把我眼睛給打飄了。”另一個稍微帶了哭腔的男聲說完似乎就走遠了。
在湖州三中我是第一次遇到打架現場，既好奇又害怕，等那兩人走遠，我才挪著小碎步，朝四周觀望後肯定沒人，這才壯著膽子朝男WC走去，本想看看是不是如傳聞的滿地是血，結果還沒走進，一個捂著腰，順著牆走，不停嘶氣的男孩走了出來，我嚇的立刻不敢動，直直的瞪著眼睛看著他，他卻毫無反應，繼續走著，只是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抬起那雙毫無波動的眼瞟了我一眼，就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跟小說里不同感覺的男生，明明很柔弱，但是眼裡那股子倔勁和冷漠，那種清冷又令人有種保護的欲望。
二
再次見到那個男孩的時候，是在政治老師王小紅的辦公室里，我是二班的政治課代表，王小紅是八班的班主任。
王小紅兩手抱著腦袋，撐在辦公桌上嘆氣，身旁站立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和一個眼睛紅腫的男孩，還有一個，就是昨晚在WC看到的六六。
不用多想，也能猜出她們在討論什麼，無非就是昨晚的“戰爭”。婦女聲嘶力竭，雙手併攏在胸前，越說越生氣，幾乎馬上想衝上去暴打六六一頓。
我推門進去，放下作業本的時候，一轉頭就看到六六昂著頭，一臉的不畏和漠視。婦女說了一通，王小紅安慰了幾下，就問六六有沒有要說的，六六紋絲不動。
“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壞透了，整天就知道打架欺負人，我八班造孽了有你這么個學生。”王小紅滿臉通紅的開始指責起來，邊說邊動手推著六六的身體。
我糾結了好一會終於決定開口，“是他們先動的手。”
屋子裡的其他人都看向了我。
不一會兒，周力被叫了過來。事情一清二楚，原來王洋和這個眼睛被打腫的男生，因為給周力要錢被拒絕後就讓周力做“人肉馬背”玩，六六看不過才跟兩個人結下了梁子。
婦女臉色逐漸發青，扭著她兒子的耳朵就出去了，我和六六也被送出了王小紅的辦公室。
三
“他們兩個打你一個，你不怕嗎？”回教室的路上，我問道。
六六低頭走路，並不回復。
“你為什麼打架？打架的都不是好人。”
六六還是低頭走路，並不作回復。
“可是，我還是相信，你才不是什麼惡人呢。”我仰起臉，偏頭看他笑道。
六六幾乎是一瞬間抬起頭來，對我勾了下嘴角，他笑起來，真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