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想起一個人

我常想起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我奶奶。

我奶奶是大山裡的人。聽爸爸媽媽說,媽媽快生我的時候,考慮到我出生後需要有人照顧,於是他們就把奶奶從山裡接到城裡,她照顧我到四歲的時候就又回到山裡去了。所以,我對奶奶的直接記憶除了她那笑容和大聲喊我回家的聲音外,其他並不多。倒是我爸爸媽媽常在家裡說起她,使我一天比一天有了更多的對奶奶的想念。

我奶奶是一個很貧窮、很可憐的人,也是一個很勤奮的人。她每天在家裡不停地幹活,一點都不給自己留一些空閒。在山裡是這樣,到城裡照顧我的那幾年也是這樣。聽爸爸說,因為家裡窮,很多時候奶奶是餓著肚子幹活的。有一次,她在地幹活幹了很長時間,又累又餓,幾乎沒有一點力氣了,兩眼昏花,軟癱在地上,還是一位老阿姨給她摘了一把很像草莓似的果子給奶奶吃後,奶奶才覺得有了一點勁兒,接著又乾起活來。奶奶的一輩子都是在飢餓中度中過的。日子過得很難,但她卻很頑強。

因為貧窮,奶奶從小就養成了節約的習慣,不管什麼東西,在奶奶那兒沒有什麼廢的。我爸爸媽媽心地都很善良,在他們把我奶奶接到城裡以後,想到奶奶在山裡沒吃沒穿,就儘可能地給她弄點好的吃,好的穿。可是,她根本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平時家裡有剩菜剩飯,哪怕都開始變味了,她也還捨不得倒掉。有一年正月,爸爸媽媽要帶我到姥姥家拜年。臨走時,爸爸給了奶奶三塊錢讓奶奶買菜。等我們回家時,奶奶說她只花了兩角錢買了一棵白菜,然後她把的兩塊七毛錢給了我爸爸。直到現在,爸爸媽媽還總是經常以這事為例說我奶奶節儉、可憐。

奶奶離開城裡回到山裡後,每年只是到過年的時候爸爸媽媽才帶我回去看她一次,陪她住三到五天。這幾天裡,奶奶一忙完家務就總是攆著我和我說話,要么就是給我煮兩個雞蛋給我塞到衣兜里。其他事情我基本沒有什麼印象了。直到有一年秋天,爸爸媽媽說奶奶得了一種病,治不好了。我當時一聽心裡就難受,媽媽讓我吃飯我也吃不進去了。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爸爸媽媽幾乎是每星期都要回一趟老家看奶奶。因為時間短路程遠,他們每次都把我留在姥姥家不讓我去看奶奶。突然有一天下午,山里來電話了,說奶奶已經四天沒吃飯可能不行了。爸爸媽媽帶著我連夜趕回山里。我看見屋子中間放著一個黑色的棺材,周圍有很多人,其中一個對我說,奶奶就睡在裡邊,不能和我說話了。我一聽就直掉眼淚,當場很多的哭聲里也有了我的哭聲。而爸爸在愣了很長時間後從嘴裡擠出了一句話:媽呀,你總算熬到頭了……

我奶奶死去已經三年多了,但我時常想起她,並且這種想念隨著爸爸媽媽對奶奶的經常的回憶還在不斷地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