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的同學作文

楊波是我中專的同學,與我睡上下鋪,剛到校時話不多,獨來獨往,行色匆匆,也很少在學校食堂吃飯,可能是嫌用飯票麻煩或飯菜太貴,據見過的同學說他去離學校一站遠外的地方吃米線,想來應是價廉物美,專程去嘗過後卻也說不出什麼,於是大家便懷疑裡邊添加了可讓人上癮的東西。他一學期吃下來,一臉的菜色,一稱,瘦了不少。

令大家驚訝的是楊波的成績居然很好,第一學期下來考了班級第一,一下子就從性格怪異成了個性鮮明。大家將部分注意力投向了他,老師借鼓勵大家互相幫助,於是班委會決定給他開個學習經驗交流會,並告訴他如果不便準備就臨場發揮,可楊波的初次專場失敗得乾脆徹底,用他事後的話就是“咱幹不了那個。”幹不了,那能幹啥?“在講台上那么一站,類似‘房檐水,丁丁當,鍋盔摸摸泡肉湯’的兒歌也不見得就能說好。”有的同學可能失望過度,竟說出了這樣的話。

對楊波我是很了解的,從架子床晃動的吱呀聲,我能想像出他那雙細眯的眼,正從視窗窺視窗外皎潔的月亮,散進的月光貼著對床兄弟的被子,又沿著牆一直斜著爬上去,形似一個大大的對號,窗台上的夜來香與探過頭來的玉蘭樹交替散發著幽香。此時他大概又心如止水,用思念與思考來代替單放機罷工後的人眠時分,人是因孤單而思念還是因迷茫而思考等問題我總也弄不明白,總想著與楊波促膝而談,推心置腹地將它們討論清楚。

後來楊波再次登場,作為宿舍集體節目的八分之一,在年級晚會上獻唱了一首“真的愛你”,八位身穿燕尾服的帥哥在台上一站,尤其是楊波,大夥創造性的思維與他的頭髮相結合後產生了飛躍,頭髮在睹水的作用下翹著如脫燕一般可愛,改頭換面地給人耳目一新,他自己也體會到了入時的打扮所帶來的轟動效應,演出後就很有感慨,語氣強烈地說該換個活法了,仿佛白活了19年似的,兄弟們不忍心打擊他,附和道,“對,應該的,早就應該了……”

楊波言必行、行必果,當大夥給他設計的髮型亂了後,他很認真地營務起那原本就不很健康的頭髮,每天獨坐窗前,就差對鏡貼花黃了。盆子裡不時更換著一些我連名字也叫不上來的洗臉物品,而原來的他只是每周在洗澡時才用一點香皂之類的。舍友們如發現新大陸般去看他,從呆氣到帥氣再到帥呆的他儼然成了班上的一道風景,人總是要變的,由此說他的變化也合情合理,而我總感覺此楊波已非彼楊波了。

夏收季節,我請假回家收麥,返校後不經意間聽到楊波一聲國罵,讓我小吃一驚,環顧四周,舍友們毫不在意地做著自己的事,我想不用說是這兩周期間他學出來的,以後他打招呼常用這樣的開頭。楊波就像制氧過程中加了高錳酸鉀一樣快速變化著,我不由得想,難道他那禁閉的門一旦打開,與外界交換的不是陽光與新鮮空氣,而更多的是洪水猛獸之類的東西?我曾在他的一本教材書前的空白頁寫著“我來自大山深處/我是大山的兒子/帶著大山的氣息/心與大山相連/命運與大山相系/我是大山深處的回音/大山的兒子永遠屬於大山”,後來這本書與我的書一起散亂地堆在床底下,被這座城市的灰塵覆蓋,我還了解他嗎?月光依舊,宿舍更亂了,踢散了的鞋子像老鼠探頭一樣,狠狠瑣瑣的。睡在我上鋪的兄弟,你還在思考嗎?從呼吸中我就知道沒有了,酒精時常會麻醉了他的大腦,口中時而發出模糊的聲響,卻再也不是學習經驗或“房檐水,丁丁當……”了。視窗的夜來香還在春來秋去的交替著,花開無痕,花落無聲,見證著這一切,想必也會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