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被寄養在外婆家。
那時外婆在學校做清潔工。下班走在回家路上的外婆,樣子有點奇怪,她每走一步,就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我仔細一看,她腰間好像綁著一根繩子,拖著地上的什麼東西一路走來。
“外婆,那是什麼?”“磁鐵。”外婆看著繩子說。繩子一端綁著一塊磁鐵,上面粘著釘子和廢鐵。“光是走路,什麼事也不做,多可惜,綁著磁鐵走,你看,可以撿到一點外快的。這些廢鐵拿去賣,可以賣不少錢哩!不撿走掉在路上的東西,要遭老天懲罰的。”外婆說著,取下磁鐵上的釘子和鐵屑,丟進桶里。桶里已經收集了不少“戰利品”。
然後,外婆又大步走到河邊。我跟在後面,奇怪外婆為什麼看著河水微笑。
“幫我一下。”她邊說邊轉身從河裡撈起木片和樹枝。河面架著一木棒,欄住一些上游漂下來的木片和樹枝。之前我到河邊張望時,還在好奇那根木棒為何橫在河裡。哪裡想得到是外婆用來欄截漂流物的“法寶”!外婆把木棒欄下的樹年枝和木片嗮乾後當柴燒。
“這樣,河水可以保持乾淨,我們又有免費柴火,真是一舉兩得。”外婆豪爽地笑著說。現在看來,外婆早在45年前就已經開始資源回收利用了。
木棒欄住的不只是樹枝和小木塊。上游有個市場,奇形怪狀的蘿蔔、彎彎曲曲的小黃瓜等賣不出去的疏菜,都被丟進河裡,也都被木棒欄住了。外婆看著奇形怪狀的疏菜說:“奇形怪狀的蘿蔔切成小塊煮出來,味道一樣;彎曲的小黃瓜切絲用鹽醃一醃,味道也一樣。”
還有一些果皮受損的水果,也因為賣相不好而被丟去,但是對外婆來說,那些只是外表差一點而已,切開來吃,味道一樣。
就這樣,外婆家大部分的食物,都仰仗河裡漂來的疏果。而且,夏天時西紅柿用河水冷藏著漂流下來,更加好吃。甚至有時候,會有完好無損的蔬菜漂下來。
每天,總有各式各樣的東西順流而下,被木棒欄住,因此外婆稱那條河是我們家的“超級市場”。
她探頭望著門前的河水,笑著說:“而且是送貨上門,也不收運費。”
真是無比開朗的外婆啊!別人家是看著食譜想著要做什麼菜,外婆是看著河裡想:“今天有什麼東西呢?”再決定選單。
外婆對那條河的情況了如指掌。
有一次漂來一個蘋果箱子,裡面塞滿米糠,米糠上面有腐爛的蘋果。我拿著斧頭,打算把米糠倒掉,只留箱子當柴火時,外婆就說:“你先摸摸米糠裡面。”
我伸手去摸——裡面竟然還留著一個完好無損的蘋果!我簡直覺得外婆像個預言家。
還有一次,漂來一隻很新的木屐。只有一隻,沒辦法,當柴燒吧。我拿起斧頭時,外婆又說:再等倆三天吧,另一隻也會漂下來的。”我想再怎么幸運,也不會有那么如意的事吧。可是倆三天后,另一隻木屐真的漂下來了,嚇我一跳。
“那個人掉了一隻木屐在河裡之後,一時還捨不得,但是過了倆三天就會死心,吧另外一隻也扔了。這樣,你就剛好躊成一對了。”外婆的智慧,讓我驚嘆不已。
91歲高齡的外婆去世以後,我更深刻地領會到她帶給我的人生啟示:幸福不是金錢左右的,而是取決於你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