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
重陽節來了,我很想遺忘,因為南疆沒有重陽。
也曾裝著無意的打聽菊花,才知南方的菊花是用來裝點春節的,啞然失笑之餘,心隱隱的痛。
曾自詡為讀一點書的人,終於只能遺忘文化。僅有的機敏,只成為一種求生的本能,就算可以洞悉明察社會結構的各種縫隙,也難以尋求遊刃有餘的快感,不知是自己*不夠,還是自己人性本能的善良蛻變不了,那一絲思辨轉化不了社會層面上奪取權力資源與生活資源的世俗與陰暗的經驗,卻又不能完全釋懷,只能界定自己很俗氣。
這樣退到南疆,也許不為過。我知道我不適合今天的競爭情狀和品格,就像誤落北方森林的一株松樹,我長不成白楊的挺拔,也就無法爭奪陽光同雨季。有人說東北的森林,使人頓生緊張感,那一顆一顆的樹,一樣的粗細,一樣的高,一樣的綠,一樣的旁枝橫逸,又是一樣的回擊著對方的侵擾。誰都想多探一片藍天,但枝丫都毫不客氣的拒絕;誰都想多一個雨季,但葉片彼此都發出互不占有的呼籲。對於泥土,競爭就更是激烈,你的根擠進我的領地,我的根扎進你的地盤。正真是無聲的鬥爭,有序的排列,沒有妥協回答妥協,有的是侵逼引發侵逼。在這樣的森林裡我是不會散步,人生的急促與窘仄會讓我退讓,它也許威逼不了我,但一定會煎熬我。
其實命運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又總是會切換為某種定數。有一段時間我總和老公嘮叨,多少年一直消瘦的我,為什麼一來這裡就長胖了呢?且一發不可收拾呢?老公嬉笑:“人比黃花瘦嗎,黃花都沒了,人還瘦乾什麼?”老公說話總是一語雙關。笑鬧之後,莫名落寞。
我排斥競爭但不等於拒絕成熟。我不可能穿上瑤服,扮成村姑,所以就不可以安然於懶散和墮落。我知道成熟需要雍容大度,但是這裡的野性,不能造就敦厚、從容、豁達的靈光。壓抑和浮躁最終叩擊不開我的渴望飛翔心扉。
拒絕重陽是因為這裡沒有重陽,李清照的重陽來不了這裡,王維的重陽來不了這裡,就連劉禹錫的重陽,也是堅決的凝望故鄉。我不高尚,也沒有力量,更不會做信誓旦旦的好事者,帶來重陽,那就拒絕吧。
篇二:
“莫道不*,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李清照其人,因相思比一地的黃花還瘦弱的女人。
卷卷而起的西風裡,望穿秋水一般,在“夕陽西下”里瑟瑟縮縮,滿眼的幽怨和淒婉,為君消得伊人幾世的憔悴……
有人說,李清照是瘦了宋詞的女人,而我覺得她是因思成病的女人,在她踽踽獨行的歲月里思念成災,泛濫於晨曦暮靄里,滿盈腦際心間的或許只有“日夜思君不見君”的惆悵和不安。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秋意昂然,“風住塵香花已盡”,沒有悅己容的君復在,倦倦的慵懶不為容顏擔憂,此生你不來我不老,只為一份瘋長蔓延的思念,在時空隧道里寂然安守。秋風涼爽,秋葉翩翩,思念里,有滿地的黃花瘦比伊人容,滿樹的孤獨映射伊人聲聲慢般眷念。
“焜黃華葉衰”的秋節如期而至,李清照的思念便如約而來,“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可以感知到她“衣帶漸寬終不悔”深入靈魂的愛戀,那“驚起一灘鷗鷺”的欣喜似乎與這個滿臉愁容的女人毫無瓜葛,對“金銘”的嗜好與偏愛,似乎演繹成她一生的遺憾。“問君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綿綿密密的秋雨夜,一燈如豆,燈花星星也,靜靜落,燈下,窺見一女愁容燦然,“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如今,佳節又重陽,突然想到那個瘦比黃花的女人,紗櫥玉枕,因思成詩,成詩為思,把一生共有的愁緒填滿一詞又一詞,在風起的深秋午後,和著歲月的鏇律,聲聲唱起,情如月,月似夢依然……
這個重陽佳節,沒有插茱萸少一人的遺憾,但有一個瘦了宋詞的女人,在時光的雲影里獨領風騷,為思念而來,但使宋詞漸入佳境,駕一鶴西去,但留一縷情愁於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