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志願服務半年工作總結

儘管如此,我還是要寫出我在巴別的這一年裡的所有美好的記憶。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場面,十二月底的那個傍晚,吃完飯,黃音(實習生)到我們老人院宿舍這邊來轉轉,在我宿舍看見我床上只有一條單薄的棉被——我那時只有一條棉被,還是歐陽哥走後留下的;夜裡冷,要緊緊裹著才能睡——便問我說:就一條被子,晚上不冷啊?接著又說,我有三條被子,給你一條,要不要?我還猶豫著說,那樣不太好吧?黃音繼續說,我現在拿過來給你,還是你跟我過去拿?我說:真給我啊?唔,等一下我過去拿吧。她沒再說什麼,站了一會就走了。幾分鐘後,黃音就抱著她的被子上來了。被子是粉紅色的(除下了被套),我接過來連說謝謝,蓬鬆的棉,摸上去好柔軟。這棉被伴我度過了寒冷的冬天,現在就疊放在我的大行李箱裡面。本來是打算還給黃音的,可她已經走了。

懷念鄉府食堂沒有開張以前,大家——八、九個人坐著小凳圍著小飯桌——一起在小飯堂吃飯的溫馨場面。那時候我們兩個分作一組輪流值日——煮飯、做菜、洗碗。波兄天天喊著要吃豬腰,小李萍英想要多吃青菜……自然還有不少讓人噴飯的飯桌上的玩笑話。縱然是如此的溫馨,可也很煩喔,起碼是隔三差五地要自己動手做飯(由此可以看出我這人還是比較懶)。五月中旬鄉府食堂開張了,從此我們都不必再為買什麼菜或者要做什麼菜操心,不必再看著時間回去做飯,省卻了許多麻煩。

巴別鄉府多為年輕幹部;包括村官和“三支一扶”,有好幾個是一零年九、十月份新考進來的。大家是同齡人,自然有話可說。不像在那坡鎮的志願者健敏那樣抱怨說,裡面的人都是中年以上,想要聊天都找不到對象。說到聊天對象,我自然想到鄉府的小韋。他一零年進來時剛滿二十,是個秀氣的男生(自稱有著如花似玉的臉蛋);頭腦靈活,口齒伶俐,為人也仗義。我喊他波兄。波兄話很多,常聽他說起過往的經歷和他下村的故事,還有笑話什麼的雜七雜八;是他的聲音使得林改辦從此不再寂寞。有時候,他甚至就像一個解密儀器和萬能廣播,解讀著別人的心思,並廣播出人家的心事和秘密。

說到下村,我下村次數不多,也就那么幾次。我機車開得不好,只能坐人家的后座。我也曾幾次坐衛哥的車跟他下村去拉橫幅、噴水櫃(給家庭水櫃噴漆)。三月初,我跟兩個在縣城的志願者到巴別的兩個貧困生家裡做家訪。我爭取了衛哥和波兄的人和機車,載我們下村去,實地調查隴南和百布兩個貧困生家庭的生活狀況。我們向貧困生的家長和鄰里了解情況,並做筆錄;拍下照片,回去寫報告,然後把他們的情況上傳“心守家園”扶貧支助網站;希望能給他們帶來資助。

好了,好了,我已經寫得夠多了。可是,他們呢?我在巴別的那些兄弟姐妹們呢?還沒提到多少。在巴別的這一年裡跟他們朝夕相處、同甘共苦,我不能不提他們。我記得他們。我永遠記得巴別最可愛的人。我永遠記得有一臉孩子似的天真的壞笑、以他的幽默天分引人注目的組委;我永遠記得待人誠懇、深諳中庸、頭頂似乎日見稀疏的衛哥;我永遠記得口齒伶俐、為人仗義、在很多人眼中是喜歡吹牛的波兄;我永遠記得有著女高音似的嗓子、念經學佛、會算命的“大師”(小林);我永遠記得滿臉胡茬、長相粗獷然而心地善良為人著想的滿哥。我永遠記得獨立堅強、脾性蠻辣、聽我們說笑話伏桌偷笑的“美妞”(小李萍英)。……我永遠記得他們。

我們到田陽的22個志願者,有四個因為各自的原因沒有堅持到最後。然而,從另一面來說,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才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有一個春節後有一個去工作了,四月份有一個回去當上了老師。至於服務期滿後有什麼打算,是我們志願者共同的心事。有幾個志願者朋友續簽了,健民和明哥要回華工讀研究生了,而我還在考試結果的等待中苦苦煎熬。

巴別的山雄奇秀麗,相對田東和坡洪的山不是特別的高大。山是桂林的山,可是沒有水。這是巴別最大的遺憾。巴別的山可看,巴別的雨更可觀。有蒼翠的岩壁陡峭的山作背景,巴別的雨便顯秀氣。下雨天我總會站在門前或窗邊靜看巴別的雨。看雨點瀟灑地自半空中落下,紛紛揚揚;遠看,整個山谷煙雨朦朧。一種感覺油然而生:雨中的山村人家是有福的。可巴別的雨天並不多。

巴別因其寧靜、偏遠,就像一個天然的療養院,我那多年來被家庭和環境所扭曲的身心和性格在這裡都得到調整,我在這裡重拾自信,——這是我在巴別這一年來最大的收穫。而我現在將要離開了,期待、慶幸與留戀、不捨交織著。此刻,我站在宿舍(四層)樓頂,俯瞰著整個寧靜的巴別街,目光一一掠過鄉府、民居、中心校和小商店,郵政、食堂和老人院;仰望岩壁陡峭的山頭,放眼望著青翠的草坡和蔥蘢的樹木,還有那山腰上逶迤延伸的公路,——真想就此奔跑上去。鳥兒啁啾著在半空中來回飛翔,清冽而悠長的蟬聲間歇鳴響。一轉身看見仍然猛烈的即將沉下去的日頭,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涌動,哼唱起beyond樂隊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