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年級讀後感:讀大地上的事情有感

我想談談葦岸。對許多人來說,這也許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就如同他的書從來不會上暢銷書架,只是靜靜地待在一個偏僻角落裡一樣,葦岸居住在小城昌平過著簡單而滿足的生活。然而今天,我卻只能以“紀念”為題了,因為5月7日是他周年的忌日。《中國青年報》為此發了兩篇紀念文字,分別是林莽和寧肯寫的。而我也覺得,作為一個普通讀者,或許我也該說些什麼了。

??我與葦岸的相遇實是出於偶然,並且也幾乎只能是偶然。那天我隨手翻了翻《中學生閱讀》,裡面刊載了葦岸未完篇的《一九九八 廿四節氣》。質樸而富含鄉土氣息的文字很快征服了我,我一遍又一遍地讀,驚嘆於作者觀察的細緻與他平和、溫柔的心。後來,在《讀書》xx年第2期中,見到《中國當代散文發展報告》的編著者之一,陳旭光稱葦岸為“謙卑的大地的傾聽者”時,我馬上對自己說:“對了,就是他。”於是,當我無意間在一家小書店的角落裡發現了他的《大地上的事情》,毫不猶疑地便買了下那唯一的一本,儘管其時我手頭僅有10元錢。付款後,我把書緊緊地貼在胸口,就像擁著久別的女友。

??我的激動並沒有錯。讀竟全書有種發獃的感覺。平靜如水卻愛憎的文筆和處處顯現出的簡樸而高貴的心靈,恍如隔世,好似一朵七色花從離自己已是久遠的童話世界飄來,絲毫不遜於陳旭光先生,具有“卓而不凡的風度”“展示了一種被我們熟視無睹,忽略已久甚至因麻木鈍化而遺忘了的‘原生’狀態的大自然,這種沉靜、凝重,不無神秘而充溢著主體靈性的內在呈現,不禁使我仿佛沉睡著的審美倍覺‘陌生’和‘震驚’”的盛譽。在他的文字中,你找不到任何謾罵的字眼,也找不到現代商業文明的浮躁心態。他就是那樣平平靜靜,溫文爾雅,有著周恩來般的細緻與溫情。然而,他又不是毫無憂思,對現代文明背離土地,背棄心靈,它有著切膚之痛:“我的視野,將盡被剝奪;我的景色,將徹底消滅”(《進程》)。但他並沒有起而怒罵,他的特別之處就在於他從不自視為征討者,他更在乎的是每個人內心對土地應有的親切之情,他的文章重在喚起人們心底最善良的溫情,用愛和感激來重建人們與土地的聯繫。在文壇一片刀光劍影的征伐聲中,突然出現了這么一條清澈幽秘的小溪,實在令人欣喜。

??我想,可以這么說吧,葦岸是一個詩人,一個浪漫主義者。儘管他說自己是理性的,但正因如此,他的散文才擁有了一種成熟的詩質。他曾自述,自己是生活在托爾斯泰和梭羅“陰影”中的人。托爾斯泰的博愛和梭羅的回歸自然是他寶貴的思想資源,也正和他對現代生活的不適應相契合。他情願以簡單和清貧度日,充分表現了他浪漫的詩人氣質:思想的富有,心靈的充足遠比物質的享受要重要。他因而保持著與生俱來的淳樸與善良。《大地上的事情》中有三篇是紀念海子的,為海子的死而惋惜,為自己沒有盡到照顧朋友的責任而愧恨,儘管這並不是他分內的事。寧肯的文章也提到,葦岸就是在彌留之際還念念不忘囑託友人去探望患病的詩人食指。愛博而辛勞的人往往不能做出經天緯地的大事業來,因為他們的心靈太纖弱、太高貴,不願見到生命無辜受難。但他們是真正偉大的人,只有他們力踐了人類心靈中最善良、最美好的東西。

??如果說海子是麥地詩人,那么葦岸就是名副其實的土地詩人,儘管他的詩遠不如他的散文有名和好。他曾借利奧波德《沙鄉年鑑》的話說:“土地道德是要把人類共同體中以征服者的面目出現的角色,變成這個共同體的平等的一員和公民。它暗含著對每個成員的尊敬,也包括對這個共同體本身的尊敬。”這也正是葦岸的思想和信仰。現代環保主義的興起無疑是給了葦岸以巨大影響的,但他並不是簡單地吸收或為之歡欣鼓舞。因為他對環保主義的認同不是出於對破壞性掠奪後果的恐懼或具有前瞻的眼光,而是出自於愛,出自於對土地和生命、出自於對生活的愛。不是理性而是感情。他說自己有個願望,一周中,在土地上至少勞動一天。“每一個人都應當與世界上的勞作保持著基本關係。勞動是上帝的教育,它使我們自己與泥土和大自然發生基本的聯繫。”我想,正是這種聯繫構成了葦岸生命中簡單而充盈的偉大,也造就了他真正的詩人氣質。

??儘管有時我會不同意他文中流露出的一些觀點,比如,他的《觀〈動物世界〉》我就覺得他的仁慈和善良有時反而會阻隔他和大自然精神的共鳴,因為“人類製造的任何詞語,都僅在他自己身上適用”。但或許我們應該這么理解葦岸,他是那種屬於土地上的人,傳統的農業經驗和19世紀的外國文學才是他生長的土壤。可惜即便是這樣一個簡約而善良的人,這么一個可能給我們這個時代尤其是文學帶來新的希望的人,也只能永遠地留在了39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