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大學教授的辭職報告

而人文藝術教育的量化管理,集中反映出學術行政化帶來的後患。此亦北大近期決意實施改革的總背景,然而治標不治本:不施行,現狀難以突破,施行,則勢必重複歷次治標不治本的改革,形成更為盤根錯節的畸形教育結構。

本人不是教育學專家,以上感觸,來自教學第一線的實踐,而院中同事,俱抱同感。鑒於中國國情,鑒於人口基數與社會現實,現行政策有其不得不然之處,但人文與藝術將長期蒙受其弊。本人唯自知不能改變現狀於萬一,故聊作紙上空談,在教學工作中,則恪盡己能,維持現狀而已。

總結

我在學院的教學是有價值的,我因此認識到國家在改革開放後的新局面與新問題。我對教育體制的持續批評,出於對人文狀況的操切之心。我不願混飯吃,也不知道怎樣違背自己的性格。

XX年,第三次博士生考試,二十名考生,正式錄取一名,並訪問學者三名。第二次研究生報考,約十九人,一名以業務最高分(90分)入圍,因外語政治各差一分,經向院校申請通融無效,未予錄取。

XX年,第四次博士生考試,考生十八名,正式錄取一名。第三次研究生報考,全國十九名考生,上年度同一考生仍以最高分入圍,再次因外語分數不過關,未能錄取。

截至目前,本研究室共兩名博士生畢業,兩名博士生在讀, XX年首次招入四名研究生。

本科生教學,則本人負責繪畫系各屆每學期素描課、油畫人體課各四周。另由教務處安排每學期開講四堂大課,每堂四小時,各系各專業同學均可選聽,每講滿員。XX年至XX年,講題分別如下:

“歐美當代藝術比較”

“繪畫、影像與西方觀看傳統”

“架上繪畫與設計藝術的關係”

“世界範圍反現代化思潮與文化守成主義”

“藝術史與傳播史的關係”

“藝術贊助史與藝術功能史”

教學方法

人文藝術學科既有的學術行政化,越管越嚴,教學品質越來越可疑,此一體系雖便於管理,但與“人”,與“文化”,處處發生尖銳而深刻的衝突。

我不相信現行考試制度,不相信教學大綱,不相信目前的排課方式,不相信藝術學生的品質能以“課時”與“學分”算計——但我不得不服從規定——釋放個性,回到直覺,摒斥教條,遵循藝術規律,曾經是民國、“文革”前、改革開放初期等階段藝術教育取得顯著成果的歷史經驗。然而有目共睹:這些傳統與經驗在今日藝術教學中已經全面喪失。

我個人無法改變這一事實,唯在本研究室教學中,以“個案處理”的原則,根據每位同學個人情況的總和與細微的表現,在教學中務使知識面儘可能擴大,教學點儘可能具體。

這樣的教學難以體現在教案文本上,難以在工作總結中表述,在我奉命填寫的所有表格中,完全無法體現我的教學思想與教學後果。

藝術教學是非功利的,非程式性的,是具體而微、隨時隨地在每位學生、每個階段,甚至每件作品中尋求當下的溝通、指涉、領悟。這一隨機的過程——而不是預定的程式——重視體驗與經驗,問題與可能性,激發好奇心與熱情,並以此檢驗學生的智慧型與品性:它開放給未知,落實為個人。

學院教育不是向上負責,而是對藝術、對學生個人負責。不幸的是,當今學院教育的通則與本質,是向上負責。

嚴格地說,我與每位學生不是師生關係,不是上下級關係,不是有知與無知的關係,而是儘可能真實面對藝術的雙方。這“雙方” 以無休止的追問精神,探討畫布上、觀念上、感覺上,以至心理上的種種問題。那是一種共同實踐,彼此辯難的互動過程,它體現為不斷的交談,尋求啟示,提出問題,不求定論,有如禪家的公案,修行的細節。

它絕對不是量化的。分數、獎項、規章、表格,不是它的目的。它因人、因事、因問題而異。它追求教學的真實性,而不是程式化,它落實為個人品質的提升,而不是考試分數。因此,它在當前的教學體制中是困難的,孤立的,不討好的,無法被教條證實,難以體現為可比的成果。

遠溯希臘時期蘇格拉底式教育與詭辯派教育的衝突,前者重視知識與品格,後者重視權力與實用。可悲的是,目前文科教育的種種政策限定,決定了人文藝術教學赤裸裸的形式主義與功利主義。

我與現行教育體制抱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