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應該好好的去活一回。可是活著的感覺,有時好累。
偏偏在幻想中看見父母的臉,偏偏在照鏡子中找到自己的蒼白與憔悴。我現在,安靜的躺在床上,茫然的看著看著天花板,等待著。沒有憂傷,沒有嘆息,一切有點疲倦。我的生命,在這種狀態下延續著。
因為外面的世界如我對它的認識一般灰色,因為外面除了連綿的雨就是猛烈炙痛的光,因為我現在沒有力氣走到外面。兩天了,沒有吃什麼東西:周末的原因,心情的原因,還是,病得真有那么嚴重。
父親剛剛回來過,看了我一眼,說了幾句注意身體的話,匆匆的離開。他一離開,我就需要獨守在這個房間,多少天家裡都是冷冷清清、孤孤單單。屋檐上,有灰塵織結的網,屋檐下面,是被網住的我。
我的鼻子,裡面又有液體要流出的感覺。好些次,我把頭仰過去,不願意看見它,可是這樣做,又會聞到那種發腥的味道了。不敢告訴父母,發生在幾年前的一次意外後,遺留下來的這種症狀。怕自己傷心,怕自己傷了他們的心。我沒有癌的徵兆,它流出後還會凝結。我不懷疑今天會這樣的過,明天它再來拜訪。
它太寂寞,所以選擇離開我空洞的肉體,一點一滴的逃散,我理解一如自己的感受。
爸爸媽媽,回來以後我才知道,一家團聚有多么的重要。我知道這些天我的面色不好,讓你們擔心了。我也不想這樣。不要總是敏感的認為我的身體因為什麼潛藏的病而虛弱了,我在外面過得很好,回到家過得更好。
好久,沒有和你們聊一聊天了。現在我好想面對你們,看到你們。你們不是說過,我一旦在受傷以後就會想起家,想起你們嗎?其實,我並沒有受傷,我只是走過了任性的歲月後,懂得了什麼才是重要的,我想你們。
還記得兒時那次離家出走嗎?你們一定記得,只是為了我忘記而不去說。那是我最開始叛逆的傾向,我第一次試圖脫離你們的懷抱。那時那一刻,沒有你們的影子。我聽見風吹的聲音,我聽見靜夜裡蛐蛐的叫聲,我在黑暗中,沿著那條公路茫然的跑著。我因為害怕而忘記疲憊,跑了多遠呢?為什麼要跑呢?再跑遠點是不是父母就永遠找不到我了呢?我的腦中儘是這些奇怪的胡亂的想法。委屈了還是要拚命的抑制淚水,多想回去啊,你們一定急了,我在證明什麼呢?證明我可以不是一個你們眼裡的乖乖寶嗎。媽媽你的聲音我聽到了,你在哭泣,你在喊著我的名字。我躲在路邊,看見你從來沒有過的那種傷心的表情。你們騎著那輛陳舊的腳踏車,它發出熟悉的咯吱、咯吱的聲音。你們走的遠了,我在你們的後面才喊出:爸,媽。媽媽,你知道嗎。撲到你的懷裡,我才發現,那裡原來那么的溫暖。你在斷斷續續的說:都是……你爸不好,不應該打你。我這時放聲大哭起來,媽媽,我沒有記恨爸爸的意思,我這樣做我也不知道因為什麼。
16歲,那次和爸爸吵架後,幾天都沒有吃飯。我把自己關在房間,想著爸爸凶神惡煞的樣子,懷疑自己是不是他親生的。我一向在家裡和學校都是很乖的,可是還要接受他的責罵,我還聽見他說——斷絕父子關係。
媽,我就知道你會偷偷送來食物。我說我不會吃,還是忍不住最後吃光。那一次,我在門縫的一角,聽見爸說:兒子吃了嗎?我看見爸眼角泛著的淚光。爸爸,對不起,那時我就在心裡這樣說了無數次,可是我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鄭重的向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