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親七十大壽宴會致辭

試問這世間,哪裡有比母愛更博大且無私的情?

一生中,一些片斷,一直儲存在腦海里,永遠抹不去,這一刻,更是一一湧現:

最初的母愛在記憶中就是文革時爸爸被勞改遣返原籍貧下中農監督勞動改造,爸媽為了哥哥和我免受牽連只能選擇離婚各奔東西,28歲的媽媽帶著六歲的哥哥和四歲的我,回到她的老家河北農村。沒想到生在南方的我一到姥姥家就因水土不服渾身蕁麻疹,然後高燒不退,而農村醫療條件簡陋,村里根本沒有醫生也沒有藥,去縣城治家裡又沒有錢。連燒幾天后,我成了一個昏睡不醒的人,迷迷糊糊中我耳旁斷斷續續能聽到大人們說話的聲音,更多的是親戚勸說媽媽別要這個孩子了,救活了也肯定是個傻子啦;你自己一個離了婚的單身女人,孩子本來就是個拖累更何況是個女孩。那時,我沒聽見媽媽的聲音,只感覺到一隻冰冷的手拿著一塊冰冷的毛巾,輕輕地放在我滾燙的額頭上,,,那一刻,我初懂了母愛的無言與不放棄。

在媽媽的堅持和隔壁村一個當赤腳醫生的表舅的診治下,持續高燒兩個月後的我大難不死,還是撿回了一條小命,只是從此以後,因為笨笨的,又是個“xx狗崽子”,沒有一個小朋友願意跟我玩,更多的時候我只能傻傻的一個人發獃。記得有一次到小姨家,她的同學拿出一個小手絹折了一隻小老鼠逗我玩,那時的我,怎知道別人的東西不能占為己有?我開心極了,就把它裝進了自己的口袋,哪知道當晚小姨急急地到我家翻看了我的衣袋,於是睡夢中我被媽媽拖起來扔到地上一陣暴打:“打死你這個沒志氣的東西,看你還敢不敢偷人家的東西,咱人窮可咱也不能讓人家笑話啊,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媽媽邊哭邊罵、邊罵邊打,我嚇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直到小姨的同學聞訊趕來解釋說是她拿給我玩,後來自己也忘了放哪裡了,並不是我偷的,媽媽才罷手。等人都走了,媽媽卻把我抱在懷裡摸著我身上的傷痕號啕大哭,,,那一刻,我漸漸明白母愛的無奈與不能說。

還記得8歲那年冬天的一個夜晚,我和媽媽在她的一個好姐妹家織完布回家,我手裡端著阿姨燒好讓我們夜裡暖腳的一鍋開水,不曾想出門時一腳踢在了門檻上,前撲的身子正好摔在滾燙的開水裡,系在頭上的圍巾更是讓臉上瞬間起滿水泡!至今我也無法想像,在那個漆黑又寒冷的風雪夜,媽媽是帶著一顆怎樣慘痛的心,奔跑穿梭在小村里,滿世界地找貧窮的農村能有的唯一的燙傷特效藥——狗油 ,我只記得當我被一陣刺痛驚醒時,媽媽正在邊用微微顫抖的手給我抹狗油邊跟身邊的小姨輕聲說:“這丫頭真是命好,走了十幾家,好不容易還是找到了,要不然 你說一個姑娘家就這么破相了,將來怎么活啊?”而這時,窗外已見微微曙光,,,那一刻,我聽懂了母愛的無怨與不言苦。

更忘不了15歲那年,剛剛平反還沒來得及回到工作崗位的爸爸一夜之間就因腦溢血離我們而去,而我也就在短短的半個月的時間由一個高一的學生變成一個補員的廠礦工人,少不更事的我每天傻傻的過著,從來沒想過周圍很多好心的叔叔阿姨一直在用可憐與同情的眼光在關注年幼的我。記得剛分到醫院藥房上班的我,在一次按醫院規定拒絕隊部一個主要領導進藥房重地的無理要求後,被隊領導在院長那裡告了一狀,當院長回過頭來狠狠地訓哭我時,好事的同事阿姨轉眼就告訴了媽媽。那天我下班一進家門,媽媽就撲到我跟前,口裡喊著“我可憐的閨女!”緊緊地抱著我哭成個淚人,那心疼又無助地投向我的眼神,這一生,我再也忘不了,,,那一刻,我終於懂得了母愛的無邊無際與不能比。也開始懂得慢慢老去的母親也需要我自己的堅強來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