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老年美文:“下半場”開演了

編者按:人生就是一部劇,演了一場又一場。如今,我們進入了老年,下半場也要開演了。

這部劇,一個角色,我從童年演起,到少年,青年,中年。上半場與下半場之間沒有幕間休息,直接幕啟。下半場開演,我已經演起了這個角色的老年。

一部劇的角色,橫跨了六十年,化妝師是一個叫“歲月”的隱身人。

這隻有是做過演員,至今沒有真正離開過舞台的人,才會對步入“耳順”之年萌生這樣的假想。

我們的父母,從未一本正經的告訴他們的兒女們,他們準確的出生年月。他們的兒女們也從沒把父母們的生日當真,記憶中,也從沒為父母過過生日。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倒是從沒拉下一次自己的生日。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弄清我出生在哪裡,東北?北京?還是大同?但絕不會是鎮江。四十歲上調到省城工作之後,“大嫂子”才從老大家裡,把保存著的那張我當年的出生證明翻出來給了我。塵封了四十年的謎團終於解開;我居然生在南京的八一醫院。

來到省城那天起,一直到二十年後,我居然也還住在離“八一醫院”最近的地方。這就是所謂的“無巧不成書”,也是所謂戲劇的巧合。六十年後再翻出的那張出生證明上,明明記載著1957年12月15日幾點幾分的生辰,也還清清爽爽踩上了當年那隻淡紅色的小腳丫印記。

有人喜歡,有人出於無奈,有人多出一份心機會修改自己的生日,當然,一般會是往小里改。往年輕里改。如果你長相又少年,又能具有那么些欺騙性,也沒幾個人能識破身份證上動過手腳的把戲。

我從二代身份證開始,就被派出所弄錯了,可他們沒往小里錯,是往大里錯,也就早了十天,錯成了12月5日。這個錯不能帶給我任何投機取巧的好處,最多只是能提前在五日那天,我能收到類似“肯德基”,“麥當勞”這樣的餐飲店簡訊祝賀生日快樂,能享受一份免費或打折套餐的廣告。

演上半場時,除了年齡的差異,我還換了不少角色;學生,工人,演員,播音員,文藝編輯,文藝部主任,文藝台台長,團長,主持人,歌唱家,撰稿人,導演,企宣中心主任,民營文化老總,廣電影視基地老總,企宣中心主任。連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在這幕劇中,我有著超常,超快的“改妝”和“換裝”速度,演得怎樣已經不重要了,看得台下的觀眾頭暈目眩,眼花繚亂,目瞪口呆時,我會稍稍有那么點可憐的得意。

演到“下半場”只剩下一個角色:為人父的老人。所幸用不著在黑燈瞎火中,再手忙腳亂搶妝,補妝,搶裝了。都用不著往頭髮上塗抹白油彩,噴白髮膠,滿頭早就自然長成“奶奶灰”了。

看過我上半場演出的觀眾,大多無話可說,甚至有打起瞌睡,中途溜號的。也有不少忠實的觀眾,給足我面子,像釘在了座位上,還會饒有興致的竊竊私語,評頭論足一番。我只顧投入著在台上演自己的角色,壓根兒聽不見台下觀眾在聊我些什麼。餘光里也能發覺黑乎乎的台下,有觀眾對我還不時會指指點點些什麼。

演了一場又一場,沒聽見人們評價過我的演技如何如何,僅僅混了個眼熟而已。

上半場的三分之二,演的是小城故事,小城裡的那些小街小巷,樓上樓下,台上台下,台里台外的那些個人物。也剛剛演到混了個眼熟的功夫,轉眼間,劇情切換到了省城。場景不停的在“牽換”,東白菜園,香浦營,小火瓦巷,太平門,長江路,湖南路,石鼓路,鼓樓,三條巷,溧水石湫鎮,兜了好大一個圈子,最終還是兜回到了這個叫“小火瓦巷”的地方。

二十年前,來省城報到的今天,一切都安頓妥當。全部家當,都塞進了科巷裡的那個叫“東白菜園”居民樓上的一間40平米的小屋裡。樓下就是一家據說是南京市最大的菜市場,傍晚時分也到了菜市場最安靜的時候。獨自一人在屋子裡,我陷入了久久的彷徨之中。說起來還在小城有過那么一陣子轟轟烈烈,冷不丁被拋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中,還是讓一個已近中年成熟的男人,陷入了深度迷茫。該不該來,後幾十年,難道就這么一直在這座城市呆下去了么?

二十年後的我,常常又會想到類似的問題,緊跟著的自問自答是堅定的,自信的。來是正確的,是值當的,是無悔的。

那個傍晚,最先讓我對這座城市,這個單位有過一番深深動容的是,團里為我調動之事忙前忙後的業務辦主任小邱,正在我短暫迷茫萌生些許淒涼的時刻,一個電話打過來:

“你下樓來吧,到樓下這家大上海飯店,我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就我和你,小小慶祝一下吧”!就這么一句招呼,我的熱淚差點湧出眼眶。那一年的那個晚上,我正好四十一歲。

這段記憶和場景,聽起來很尋常,很隨緣,卻一直沒有刪除,想故意“格式化”都做不到。

在省城這段上半場的後半部分,劇情一直在不停的反轉,新奇不斷,懸疑不斷,高高低低,走走停停,酸甜苦辣的五味雜陳。

省城二十年的打拚,回頭看,也只是在那張名片上“打”出幾行虛榮和空洞的名份,沒幾年,這些個打拚來的所有名分,就又都壓縮到微信朋友圈“二維碼”里。只剩下一個名份:大家的“微友”。

回頭瞅瞅,可以說,上半場演的再緊湊不過了,“而立”,“不惑”,“知天命”之後,下半場該演“耳順”,“古稀”和“耄耋”了。

都說下半場是全劇的重頭戲,戲份都在下半場。我倒覺著,下半場也可以從容的,不緊不慢的去演,演出這個人物的氣質,沉穩和老邁的殘存魅力,演出這幕劇的最終看點和完美結局,精彩謝幕,才會是一個演員在舞台上引以欣慰和知足,成就和自戀的收穫。

前一天的晚上睡的很早,這一天的早晨醒的很早,醒來後再也沒能入睡。虛歲過後,這應該是“耳順”的一個周歲的生日。微信上“嘟嘟”兩聲,那是蕾子小兩口從他們的那個小家給老爸發來的生日祝福。早先,娜娜專門拉上我,去新街口“蘋果“旗艦店,捧回一台擱在書桌上的“蘋果”。說反正我一天會有半天跟電腦過。蕾子給她老爸買了件大紅色羽絨服還不算,還專程去了香港,買回一台價格“划算”得不得了的“蘋果8”。小丫頭跟我一樣,從小數學學得很差,最終沒算過帳來,也不知他來回香港一趟,“划算”在哪裡了。貝貝打算用微信錢包里的零花錢,15日電影《芳華》首映這天,給老爸和全家預定幾張觀影卷,做件讓老爸心裡會微微一動,鼻孔或許還會隱隱酸澀那么一陣的事。結果,老爸沒等得急,搶先看了那場“點映”專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