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重要的背景是,工業革命以後,商業不僅在歐洲出現了空前的發展,而且抱著向世界擴展的雄心壯志蓬勃發展,在這種狀況下,為了賺錢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現象呈現地十分徹底。在霍布斯、洛克的時代,自由的強調是在政治層面的,在政治上的“自我”的證明;亞當·斯密時期,則建立起了以經濟為基礎的自由大廈。經濟對利益的追求,使得經濟的理性代替了其他的理性,包括政治也建立在經濟的基礎之上了,而這種作為一種工具的理性的泛濫,使得每個人的思考出發點更加集中到了一個一個的個體之上。密爾的《論自由》的中宣稱:“直接相關”是自由的範圍與外延,這裡可以說是把“自我”的獨立發展到了極致,發生在他人身上的事情會有多少與自己直接相關呢?任何事情都可以冠以自由的名義,任何人無權干涉了。人就這么被一步一步原子化了,越來越成了一個獨立的個體,查爾斯·泰勒把這種現象稱為“自我中心主義”,把這種以自我為中心出發的理性稱之為“工具理性”,而自我的中心主義表現了對世界的寬容,甚至更多的是放縱,導致目標的喪失,人們因此陷入了後續的憂慮;同時工具理性的濫用,理性的博弈,世界的“祛魅”,使人們陷入更大的恐懼與憂慮;而這兩者最終就導向一個與預期相反的方向——自由的淪喪。我們可以發現,對於自由的不斷追求卻因為自由的本身的一些缺陷而逐漸走向了對自由的解構,對自由的否定。自由就成為了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空中樓閣。
這也只是對自由本身的考察,如果我們想想他所帶來的影響,就會發現更加驚人的秘密——個人自由的本身就包含著對自由的否定。有一個不證自明的道理就是任何東西的容量都是有限的,水滿自縊,月滿而虧,一個人的思想中也只能存在一種思想,如果存在的太多只有三種結果:或者是一種被另一種征服,形成一種思想獨霸,並且這樣勝出思想在頭腦中就顯得堅不可摧了;或者是兩者相互融合,形成一種新的思想,這種思想我們稱之為創新;或者這個人自己神經錯亂,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了。最後一種我們不作討論,而兩種思想的融合也不可能真正的平分秋色,必然會向某一方傾斜,那么在現在的社會,做不到那么多掙扎就可以推斷什麼思想占有上風,占據優勢地位。西方有個耐人尋味的故事,說的是一個老人在臨死時對自己的子孫說:“人的身體內有兩隻狼,一直是好的,一直是惡的,它們兩個在不斷的鬥爭。”他的兒孫問那隻狼會最終勝利,他說:“你經常餵食的那隻……”我們生活在怎樣的世界中?理性大行其道,自由之風風靡全球,即使我們有其他的想法,在自覺不自覺中也會陷入理性的陷阱,理性就在不知不覺中戰勝了其他的“狼”,但是我們不知道哪個是善的,哪個是惡的。毫無疑問,工具理性主導下的自由更容易取得勝利,我們似乎無法擺脫理性的思考方式,除非歷史從頭再來,我們似乎無法擺脫理性的陰影了。當我們內心充滿了理性,充滿了工具理性主導的自由,我們還能容忍其他的思想存在嗎?自然而然的,自由帶來的個人中心主義的膨脹一發不可收拾了。
當自由充斥於整個腦海,當個人成為了整個世界,我們除了自己別的東西都不肯相信了,這就失去了認同與共同的標準,即便是有時表示贊同,也不能說明兩個人的想法是完全一樣的。每當此時,我們就真正陷入重重困境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自由,每個人都沒法干涉別人的自由,那么自由就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了,陷入沒完沒了的爭論,自由被撕裂了,支離破碎了。甚至有時我們就生活在自由之中,也感覺不到,或者是不敢相信或者不敢確定自己已經享有了自由,還在不斷的懷疑自由的實現程度,還在呼籲自由的實現,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嗎?
這還不算什麼。更重要的是,個人中心主義的膨脹,導致的價值的多元化,不能形成對自由本身的統一認識,為了自我的實現,人們不惜與他人論戰,甚至認為沒有這樣的論戰也是不自由的,極力宣揚這種論戰,而這種論戰,只有兩種結局:一種價值觀戰勝另一種,或者兩個勢不兩立,甚至引發戰爭。一方戰勝另一方的結局似乎是和平的,但是自由是什麼,是要讓其他的存在屈服於自己嗎?而勢不兩立,暴力戰爭則是更不要奢談自由了。就這樣,自由在這樣一步一步的擴張中把自己否定了。人永遠的不可能到達自由的彼岸了,它只是鏡中月,水中花,永遠不可能得到……
就這樣,自由要么在人的不斷呼喚中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人視野的盡頭,留下一個如花的幻影;要么在自己不斷的擴張中不斷自我否定,最終導致自由的迷失,人在追求的過程中也漸漸迷失了……
自由就這么消失了,不必傷心,不必憂慮,糾結那么多乾什麼?拋開理性的枷鎖,道法自然,“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觀天上雲捲雲舒”——這不是很自由嗎?
簫爻
風雨書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