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書》卷五十 列傳第四十二



後主走度太行,令那肱以數千人投濟州關,仍遣覘候。每奏:"周軍未至,且在青州集兵,未須南行。"及周將軍尉遲迥至關,肱遂降。時人皆雲肱表款周武,必仰生致齊主,故不速報兵至,使後主被擒。肱至長安,授大將軍,封郡公,為隆州刺史,誅。初,天保中,顯祖自晉陽還鄴,陽愚僧阿禿師於路中大叫,呼顯祖姓名云:"阿那瑰終破你國。"是時茹茹主阿那瑰在塞北強盛,顯祖尤忌之,所以每歲討擊,後亡齊者遂屬阿那肱雲。雖作"肱"字,世人皆稱為"瑰"音,斯固"亡秦者胡",蓋懸定於窈冥也。

韓鳳,字長鸞,昌黎人也。父永興,青州刺史。鳳少而聰察,有膂力,善騎射。稍遷都督。後主居東宮,年幼稚,世祖簡都督二十人送令侍衛,鳳在其數。後主親就眾中牽鳳手曰:"都督看兒來。"因此被識,數喚共戲。

後主即位,累遷侍中、領軍,總知內省機密。祖珽曾與鳳於後主前論事。語鳳云:"強弓長槊,無容相謝,軍國謀算,何由得爭。"鳳答曰:"各出意見,豈在文武優劣?"封昌黎郡王。男寶仁尚公主,在晉陽賜第一區。其公主生男滿月,駕幸鳳宅,宴會盡日。軍國要密,無不經手,與高阿那肱、穆提婆共處衡軸,號曰三貴,損國害政,日月滋甚。壽陽陷沒,鳳與穆提婆聞告敗,握槊不輟,曰:"他家物,從他去。"後帝使於黎陽臨河築城戍,曰:"急時且守此作龜茲國子,更可憐人生如寄,唯當行樂,何因愁為?"君臣應和若此。其弟萬歲,及二子寶行、寶信並開府儀同。寶信尚公主,駕復幸其宅,親戚鹹蒙官賞。

鳳母鮮于,段孝言之從母子姊也,為此偏相參附,奏遣監造晉陽宮。陳德信馳驛檢行,見孝言役官夫匠自營宅,即語云:"僕射為至尊起台殿未訖,何容先自營造?"鳳及穆提婆亦遣孝言分工匠為己造宅,德信還具奏聞。及幸晉陽,又以官馬與他人乘騎。上因此發忿,與提婆並除名,亦不露其罪。仍毀其宅。公主離婚。復被遣向鄴吏部門參。及後主晉陽走還,被敕入內,尋詔復爵。從後主走度河,到青州,並為周軍所獲。

鳳於權要之中,尤嫉人士,崔季舒等冤酷,皆鳳所為。每朝士諮事,莫敢仰視,動致呵叱,輒詈云:"狗漢大不可耐,唯須殺卻。"若見武職,雖廝養末品亦容下之。仕隋,位終於隴州刺史。

韓寶業、盧勒叉、齊紹,並高祖舊左右,唯門閹驅使,不被恩遇。歷天保、皇建之朝,亦不至寵幸,但漸有職任。寶業至長秋卿,勒叉等或為中常侍。世祖時有曹文摽、鄧長顒輩,亦有至儀同食乾者,唯長顒武平中任參宰相,干預朝權。後寶業、勒叉、齊紹、子征並封王,不過侵暴。於後主之朝,有陳德信等數十人,並肆其奸佞,敗政虐人,古今未有。多授開府,罕止儀同,亦有加光祿大夫,金章紫綬者。多帶侍中、中常侍,此二職乃數十人,又皆封王、開府。恆出入門禁,往來園苑,趨侍左右,通宵累日。承候顏色,競進諂諛,莫不發言動意,多會深旨。一戲之賞,動逾巨萬,丘山之積,貪吝無厭。猶以波斯狗為儀同、郡君,分其乾祿。神獸門外有朝貴憩息之所,時人號為解卸廳。諸閹或在內多日,暫放歸休,所乘之馬牽至神獸門階,然後升騎,飛鞭競走,數十為群,馬塵必坌。諸朝貴爰至唐、趙、韓、駱皆隱聽趨避,不敢為言。

高祖時有蒼頭陳山提、蓋豐樂、劉桃枝等數十人,俱驅馳便僻,頗蒙恩遇。天保、大寧之朝,漸以貴盛,至武平時皆以開府、封王,其不及武平者則追贈王爵。

又有何海及子洪珍皆為王,尤為親要。洪珍侮弄權勢,鬻獄賣官。又有史醜多之徒胡小兒等數十,鹹能舞工歌,亦至儀同、開府封王。諸宦者猶以宮掖驅馳,便煩左右,漸因昵狎,以至大官。蒼頭始自家人,情寄深密,及於後主,則是先朝舊人,以勤舊之勞,致此叨竊。至於胡小兒等眼鼻深險,一無可用,非理愛好,排突朝貴,尤為人士之所疾惡。其以音樂至大官者:沈過兒官至開府儀同,王長通年十四五,便假節通州刺史。

時又有開府薛榮宗,常自雲能使鬼。及周兵之逼,言於後主曰:"臣已發遣斛律明月將大兵在前去。"帝信之。經古冢,榮宗謂舍人元行恭是誰冢,行恭戲之曰:"林宗冢。"復問林宗是誰,行恭曰:"郭元貞父。"榮宗前奏曰:"臣向見郭林宗從冢出,著大帽,吉莫靴,插馬鞭,問臣'我阿貞來不'。"是時群妄多皆類此。

贊曰:危亡之祚,昏亂之朝,小人道長,君子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