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七十七 列傳第六十五



右僕射楊素當途顯貴,百僚懾憚,無敢忤者,嘗以少譴,敕送南台。素恃貴,坐彧床。彧從外來,見素如此,於階下端笏整容曰:"奉敕推公罪。"素遽下。彧據案坐,立素於庭前,辯詰事狀。素由是銜之。彧時方為上所信任,故素未有以中之。

彧見近代以來,都邑百姓每至正月十五日,作角牴戲,遞相夸競,至於糜費財力,上奏請禁絕之曰:"竊見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鳴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獸面,男為女服,倡優雜伎,詭狀異形。外內共觀,曾不相避。竭貲破產,競此一時。盡室並孥,無問貴賤,男女混雜,緇素不分。穢行因此而生,盜賊由斯而起。非益於化,實損於人。請頒天下,並即禁斷。"詔可其奏。

是歲,持節巡河北五十二州,奏免長吏贓污不稱職者二百餘人,州縣肅然,莫不震懼。上嘉之,賜絹布二百匹,氈三十領,拜儀同三司,歲余,加員外散騎常侍。仁壽初,持節巡省太原道十九州。及還,賜絹百五十匹。

彧嘗得博陵李文博所撰《政道集》十卷,蜀王秀遣人求之。彧送之於秀,秀復賜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楊素奏彧以內臣交通諸侯,除名,配戍懷遠鎮。行達高陽,有詔徵進。至晉陽,遇漢王諒作亂,遣使馳召彧入城。而諒反形已露,彧入城,度不得免,遂詐中惡不食,自稱危篤。諒怒囚之。及諒敗,楊素奏彧心懷兩端,以候事變,跡雖不反,心實同逆。坐徙敦煌。素卒,乃自申理,有詔徵還。卒於道。

有子紹,為介休令。

趙綽,字士倬,河東人也。性質直剛毅。周初為天官府史,以恭謹恪勤,擢授夏官府下士。稍以明乾見知,為內史中士。父艱去職,哀毀骨立,世稱其孝。隋文帝為丞相,知其清正,引為錄事參軍。遷掌朝大夫,從行軍總管是雲暉擊叛蠻,以功拜儀同。

文帝受禪,授大理丞。處法平允,考績連最。歷大理正、尚書都官侍郎,每有奏讞,正色侃然,漸見禮重。上以盜賊不禁,將重其法,綽進諫曰:"律者天下之大信,其可失乎!"上忻然納之,因謂曰:"若更有聞見,宜數言之。"遷大理少卿。

故陳將蕭摩訶,其子世略在江南作亂,摩訶當從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為!以其名將之子,為人逼耳。"因赦摩訶。綽固諫不可,上不能奪,欲待綽去而赦之,因命綽退食。綽曰:"臣奏獄未決,不敢退朝。"上曰:"大理其為朕特放摩訶也。"因命左右釋之。刑部侍郎辛亶嘗衣緋褌,俗雲利官,上以為厭蠱,將斬之,綽曰:"據法不當死,臣不敢奉詔。"上怒甚,謂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左僕射高熲將綽斬之。綽曰:"陛下寧可殺臣,不可殺辛亶。"至朝堂,解衣當斬。上使人謂綽曰:"竟如何?"對曰:"執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入,良久乃釋之。明日,謝綽,勞勉之,賜物三百段。

時上禁行惡錢,有二人在市以惡錢易好者,武候執以聞,上悉令斬之。綽諫曰:"此人坐當杖,殺之非法。"上曰:"不關卿事。"綽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殺人,豈得不關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動者,當退。"對曰:"臣望感天心,何論動木!"上復曰:"啜羹者,熱則置之。天子之感,欲相挫邪?"綽拜而益前,訶之不肯退。上遂入。書侍御史柳彧復上奏切諫,上乃止。上以綽有誠直之心,每引入閣中,或遇上與皇后同榻,即呼綽坐,評論得失。前後賞賜以萬計。後進開府,贈其父為蔡州刺史。

時河東薛胄為大理卿,俱名平恕。然胄斷獄以情,而綽守法,俱為稱職。上每謂綽曰:"朕於卿無所愛惜,但卿骨相不當貴耳。"仁壽中,卒官,上為之流涕,中使弔祭,鴻臚監護喪事。二子元方、元襲。

杜整,字皇育,京兆杜陵人也。祖盛,魏潁川太守。父辟,渭州刺史。整少有風概,九歲丁父憂,哀毀骨立,事母以孝聞。及長,驍勇有膂力,好讀《孫吳兵法》。魏大統末,襲爵武鄉侯。周文引為親信。累遷儀同三司、武州刺史。從武帝平齊,加上儀同,進爵平原縣公,入為勛曹中大夫。隋文帝為丞相,進位開府。及帝受禪,加上開府,進封長廣郡公,拜左武衛將軍。開皇六年,突厥犯塞,詔衛王爽北伐,以整為行軍總管,兼元帥長史。至合川,無虜而還。密進取陳策,上善之,以為行軍總管,鎮襄陽。卒,上傷之,謚曰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