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五十五 列傳第四十三

孫搴 陳元康 杜弼(子台卿) 房謨(子恭懿) 張纂 張亮(趙起 徐遠) 張曜 王峻 王紘 敬顯俊 平鑒 唐邕 白建 元文遙 趙彥深 赫連子悅 馮子琮(子慈明) 郎基(子茂)

孫搴,字彥舉,樂安人。世寒賤,少勵志勤學。自檢校御史再遷國子助教。太保崔光引修國史。歷行台郎。後預崔祖螭反,逃於王元景家,遇赦乃出。孫騰以宗情,薦之齊神武,未被知也。會神武西征,登風陵,命中外府司馬李義深、相府城局李士略共作檄文,皆辭,請以搴代。神武乃引搴入帳,自為吹火,催促之。搴神色安然,援筆立就,其文甚美。神武大悅,即署相府主簿,專典文筆。又能通鮮卑語,兼宣傳號令,當煩劇之任,大見賞重。賜妻韋氏,既士人子女,又兼色貌,時人榮之。

文襄初欲之鄴總知朝政,神武以其年少,未許。搴為致言,乃果行。恃此,自乞特進,文襄但加散騎常侍。時大括人為軍士,逃隱者,身及主人、三長、守、令罪以大辟,沒其家。於是所獲甚眾,搴之計也。

搴學淺行薄,邢邵嘗謂曰:"須更讀書。"搴曰:"我精騎三千,足敵君嬴座數萬。"搴少時與溫子升齊名,嘗謂子升:"卿文何如我?"子升謙曰:"不如卿。"搴要其為誓。子升笑曰:"但知劣於卿便是,何勞旦旦?"搴悵然曰:"卿不為誓,事可知矣!"搴常服棘刺丸,李諧調之曰:"卿應自足,何假外求?"坐者皆笑。

司馬子如與高季式召搴飲酒,醉甚而卒。神武親臨之曰:"折我右臂。"贈吏部尚書、青州刺史。

陳元康,字長猷,廣宗人也。父終德,魏濟陰內史,元康貴,贈度支尚書,謚曰貞。元康頗涉文史,機敏有乾用。魏正光中,從李崇北伐,以軍功賜爵臨清男。普泰中,除主書,累遷司徒高昂記室。初,司馬子如、高季式與孫搴劇飲,搴醉死,神武命求好替,子如舉魏收。他日,神武謂季式曰:"卿飲殺我孫主簿,魏收作文書,都不稱我意。司徒嘗道一人謹密,是誰?"委式以元康對,曰:"是能夜暗書快吏也。"召之,一見便授大丞相功曹,內掌機密。善陳事意,不為華藻。遷大行台都官郎,封安平子。軍國多務,元康問無不知。神武臨行,留元康在後,馬上有所號令九十餘條,元康屈指數之,盡能記憶。神武甚親之,曰:"如此人,世間希有,我今得之,乃上天降佐也。"時趙彥深亦知機密,人謂之陳、趙,而元康勢居趙前。性又柔謹。神武之伐劉蠡升,天寒雪深,使人舉氈,元康於氈下作軍書,颯颯運筆,筆不及凍,俄頃數紙。及出,神武目之曰:"此何如孔子邪?"

神武嘗怒文襄,親加毆蹋,極口肆罵。以告元康,元康俯伏泣下沾地曰:"王教世子過矣!"神武曰:"我性急,瞋阿惠,常如此。"元康大啼曰:"一度為甚,況常然邪!"神武自是為之懲忿。時或恚撻,輒曰:"勿使元康知。"又謂左右曰:"元康用心誠實,必與我兒相抱死。"高仲密之叛,神武知其由崔暹,將殺之。文襄匿暹,為之請,神武曰:"我為爾不殺,然須與苦手。"文襄乃出暹而謂元康曰:"暹若得杖,不須見我。"及暹見神武,將解衣受罰。元康趨入,止伍伯,因歷階升曰:"王方以天下付世子,世子有一崔暹不能免其杖,父子尚爾,況世間人邪?"神武意解:"不由元康,崔暹得一百。"乃舍之。

文襄入輔,居鄴下,崔暹、崔季舒、崔昂等並被任用,張亮、張徽纂並為神武待遇,然皆出元康下。神武每與元康久語,文襄門外待接之。時人語曰:"三崔二張,不如一康。"左衙將軍郭瓊以罪死,子婦范陽盧道虔女也,沒官。神武啟以賜元康為妻。元康地寒,時以為殊賞。元康遂棄故妻李氏,識者非之。元康便辟善理人,而不能平心處物。溺於財利,受納金制,不可勝紀,責負交易,遍於州郡,為清論所譏。

從神武於芒山,將戰,遺失陣圖,元康冒險求得之。西師既敗,神武會諸將,議進取策。或以為人馬疲瘦,不可遠追。元康曰:"兩雄交爭,歲月已久,今得大捷,便是天授,時不可失,必須乘勝追之。"神武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濟?"元康曰:"前沙苑還軍,彼尚無伏,今者奔敗,何能遠謀?舍之必成後患。"神武不從。累遷大行台左丞。及神武疾篤,謂文襄曰:"芒山之戰,不用元康言,方貽汝患,以此為恨,死不瞑目。事皆當與元康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