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三十八 列傳第二十六



駿從弟安祖,少聰慧,年八九歲,就師講《詩》,至《鹿鳴篇》,語諸兄云:"鹿得食相呼,而況人乎。"自此未曾獨食。弱冠,州辟主簿。人有兄弟爭財,詣州相訟。安祖召其兄弟,以禮義責讓之。此人兄弟,明日相率謝罪。州內欽服之。後有人勸其仕進,安祖曰:"高尚之事,非敢庶幾,但京師遼遠,實憚於棲屑耳。"於是閒居養志,不出城邑。曾天熱,舍於樹下。有鷙鳥逐雉,雉急投之,遂觸樹而死。安祖愍之,乃取置陰地,徐徐護視,良久得蘇,喜而放之。後夜忽夢一丈夫,衣冠甚偉,著繡衣曲領,向安祖再拜。安祖怪問之,此人云:"感君前日見放,故來謝德。"聞者異焉。

後孝文幸長安,至河東,存訪故老,安祖朝於蒲坂。帝與語甚悅,仍拜安邑令,以老病固辭,詔給一時俸以供湯藥焉。年八十三,卒於家。

裴延俊,字平子,河東聞喜人也,魏冀州刺史徽之八世孫也。曾祖奣,諮議參軍、并州別駕。祖雙彪,河東太守,贈雍州刺史,謚曰順。父山松,州主簿,行平陽郡事,以平蜀賊丁蟲功,贈東雍州刺史。延俊少孤,事後母以孝聞。涉獵墳史,頗有才筆。舉秀才,射策高第,除著作佐郎,累遷太子洗馬,又領本邑中正。及太子恂廢,以宮官例免。宣武即位,為中書侍郎。時帝專心釋典,不事墳籍,延俊上疏致諫。後除司州別駕。及詔立明堂,群官博議,延俊獨著一堂之論。太傅、清河王懌時典眾議,讀而笑曰:"子故欲遠符僕射也。"明帝時,累遷幽州刺史。范陽郡有舊督亢渠,徑五十里;漁陽、燕郡有故戾陵諸堨,廣袤三十里,皆廢毀多時,莫能修復。時水旱不調,延俊乃表求營造。遂躬自履行,相度形勢,隨力分督,未幾而就,溉田百萬餘畝,為利十倍,百姓賴之。又命主簿酈惲修起學校,禮教大行,人歌謠之。在州五年,考績為天下最。拜太常卿,歷七兵殿中二尚書、散騎常侍、中書令、御史中尉,又以本官兼侍中、吏部尚書。延俊在台閣,守職而已,不能有所裁斷直繩也。莊帝初,於河陰遇害。贈儀同三司、都督、雍州刺史。子元直、敬猷,並有學尚,與父同時遇害。元直贈光州刺史。敬猷妻丞相、高陽王雍外孫,超贈尚書僕射。延俊從叔愛醜、桃弓並見稱於鄉里。

子夙,字買興。沈雅有器識,儀望甚偉,孝文見而異之。吏部尚書、任城王澄有知人鑒,每嘆美夙,以遠大許之。位河北太守,以忠恕接下,百姓感而懷之。卒於郡。三子,范、升之、鑒。

鑒字道徽,性強正,有學涉,卒於廷尉卿。鑒居官清苦,時論稱之。贈東雍州刺史。

子澤,頗有文學。齊孝昭初,為齋帥,奏舍人。孝昭崩,魏收議為恭烈皇帝,澤正色抗論曰:"魏收死後,亦不肯為恭烈之謚,何容以擬大行。且比皇太后不豫,先帝飧寢失常,聖躬貶損,今者易名,必須加孝。"遂改為孝昭。因此忤旨,出為廣州司馬。尋歷位中書侍郎,兼給事黃門侍郎,以漏泄免。後為散騎侍郎,尋為誹毀大臣趙彥深等,兼詠石榴詩,微以托意,有人以奏武成,武成決杖六十,髡頭除名。後主即位,為清河郡守。與祖珽有舊,珽奏除尚書左丞,又引為兼黃門。執政疾其祖珽之黨,與崔季舒等同見誅。

澤本勁直,無所迴避,及被出追還,折節和光。然好戲笑,無規檢,故頻敗。妻鉅鹿魏氏,恩好甚隆,不能暫相離,澤每從駕,其妻不宿。亦至性強立,時人以為健婦夫半。

延俊從祖弟良,字元賓,稍遷尚書考功郎中。時汾州吐京胡薛羽等作逆,以良兼尚書左丞,為西北道行台。時有五城郡山胡馮宜都、賀悅回成等,以妖妄惑眾,假稱帝號,服素衣,持白傘白幡,率諸逆眾,於雲台郊抗王師。良大破之。又山胡劉蠡升,自雲聖術,胡人信人,鹹相影附,旬日之間,逆徒還振。以良為汾州刺史,加輔國將軍,行台如故。良以城人飢窘,夜率眾奔西河。汾州之居西河,自良始也。孝靜初,為衛大將軍、太府卿,卒於官。贈吏部尚書,謚曰貞,又重贈侍中、尚書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