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六十二回 諸侯同心圍齊國 晉臣合計逐欒盈


卻說各兵圍齊,至第六日,忽有鄭國飛報來到,乃是大夫公孫舍之與公孫夏連名緘封,內中有機密至緊之事。鄭簡公發而視之,略云:臣舍之,臣夏,奉命與子孔守國。不意子孔有謀叛之心,私自送款於楚,欲招引楚兵伐鄭,己為內應。今楚兵已次魚陵,旦夕將至。事在危急,幸星夜返旆,以救社稷!
鄭簡公大懼,即持書至晉軍中,送與晉平公看了。平公召中行偃議之。偃對曰:“我兵不攻不戰,竟走臨淄,指望乘此銳氣,一鼓而下。今齊守未虧,鄭國又有楚警,若鄭國有失,咎在於晉,不如且歸,為救鄭之計。此番雖不曾破齊,料齊侯已喪膽,不敢復侵犯魯國矣。”平公是其言,乃解圍而去。
鄭簡公辭晉先歸。
諸侯行至祝阿,平公以楚師為憂,與諸侯飲酒,不樂。師曠曰:“臣請以聲卜之。”乃吹律歌《南風》,又歌《北風》。
《北風》和平可聽,《南風》聲不揚,且多肅殺之聲。曠奏曰:“《南風》不競,其聲近死,不惟無功,且將自禍。不出三日,當有好音至矣。”師曠字子野,乃晉國第一聰明之士。從幼好音樂,苦其不專,乃嘆曰:“技之不精,由於多心;心之不一,由於多視。”乃以艾葉薰瞎其目,專意音樂。遂能察氣候之盈虛,明陰陽之消長;天時人事,審驗無差;風角①鳥鳴,吉凶如見。為晉太師掌樂之官,平時為晉侯所深信,故行軍必以相隨。至是聞其言,乃駐軍以待之,使人前途遠探。未三 日,探者同鄭大夫公孫蠆來回報,言:“楚師已去。”晉平公訝問其詳,公孫蠆對曰:“楚自子庚代子囊為令尹,欲報先世之仇,謀伐鄭國。公子嘉陰與楚通,許楚兵到日,詐稱迎敵,以兵出城相會。賴公孫舍之、公孫夏二人,預知子嘉之謀,斂甲守城,嚴譏出入。子嘉不敢出會楚師。子庚涉潁水,不見內應訊息,乃屯兵於魚齒山下。值大雨雪,數日不止,營中水深尺余,軍人皆擇高阜處躲雨。寒甚,死者過半,士卒怨詈②,子庚只得班師而回矣。寡君討子嘉之罪,已行誅戮。恐煩軍師,特遣下臣蠆連夜奔告。”平公大喜曰:“子野真聖於音者矣!”乃將楚伐鄭無功,遍告諸侯,各回本國。史臣有詩讚師曠云:歌罷《南風》又《北風》,便知兩國吉和凶。
音當精處通天地,師曠從來是瞽宗①

時周靈王十七年,冬十二月事也。比及晉師濟河,已在十八 年之春矣。
中行偃行至中途,忽然頭上生一瘍疽②
,痛不可忍,乃逗
溜於著雍之地。延至二月,其瘍潰料,目睛俱脫而死。墜首之夢,與梗陽巫者之言,至是俱驗矣。殖綽、郭最乘偃之變,破械而出,逃回齊國去了。范''同偃之子吳,迎喪以歸。劍
侯使吳嗣為大夫,以范''為中軍元帥蠅以吳為副將,仍以埽
為氏,稱荀吳。
是年復五月,齊靈公有疾,大夫崔杼與慶封商議,使人用溫車,迎故太子光於即墨。慶封帥家甲,夜叩太傅高厚之門,高厚出迎,執而殺之。太子光同崔杼入宮,光殺戎子,又殺公子牙。靈公聞變大驚,嘔血數升,登時氣絕。光即位,是為莊公。寺人夙沙衛率其家屬奔高唐,齊莊公使慶封帥師追之,夙沙衛據高唐以叛。齊莊公親引大軍圍而攻之,月余不下。高唐人工僂,有勇力,沙衛用之以守東門。工僂知沙衛不能成事,乃於城上射下羽書,書中約夜半於東北角伺候大軍登城。
莊公猶未準信。殖綽、郭最請曰:“彼既相約,必有內應。
小將二人願往,當生擒奄狗,以雪石門山阻隘之恨!”莊公曰:“汝小心前往,寡人自來接應。”綽最引軍至東北角,候至夜半,城上忽放長繩下來,約有數處。綽最各附繩而上,軍士陸續登城。工僂引著殖綽,竟來拿夙沙衛。郭最便去砍開城門,放齊兵入城。城中大亂,互相殺傷,約有一個更次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