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驚奇》卷二十六 偽漢裔奪妾山中 假將軍還姝江上


汪秀才領了此紙,滿心歡喜,就象愛姬已取到手了一般的。來見向都司道:“小生狀詞已誰,來求將軍助一臂之力。”都司搖頭道:“若要我們出力,添撥兵卒,與他廝鬥,這決然不能的。”汪秀才道:“但請放心,多用不著,我自有人。只那平日所駕江上樓船,要借一隻,巡江哨船,要借二隻。與平日所用傘蓋旌旗冠服之類,要借一用。此外不勞一個兵卒相助,只帶前日報信的家丁去就勾了。”向都司道:“意欲何為?”汪秀才道:“漢家自有制度,此時不好說得,做出便見。”向都司依言,盡數借與汪秀才。汪秀才大喜,磬備了一個多月糧食,喚集幾十個家人;又各處借得些號衣,多打扮了軍士,一齊到船上去撐駕開江。鼓吹喧闐,竟象武官出汛一般。有詩為證:
舳艫千里傳赤壁,此日江中行畫鷁。
將軍漢號是樓船,這回投卻班生筆。
汪秀才駕了樓船,領了人從,打了游擊牌額,一直行到闔閭山江口來。未到岸四五里,先差一隻哨船載著兩個人前去。一個是向家家丁,一個是心腹家人汪貴,拿了張硬牌,去叫齊本處地方居民,迎接新任提督江洋游擊。就帶了幾個紅帖,把汪姓去了一畫,帖上寫名江萬里,竟去柯陳大官人家投遞,幾個兄弟,每人一個帖子,說新到地方的官,慕大名就來相拜。兩人領命去了。汪秀才分付船戶,把船慢慢自行。且說向家家丁是個熟路,得了汪家重賞,有甚不依他處?領了家人汪貴一同下在哨船中了,頃刻到了岸邊,搪了硬牌上岸,各處一說。多曉得新官船到,整備迎接。家丁引了汪貴同到一個所在,元來是一座莊子。但見冷氣侵入,寒風撲面。三冬無客過,四季少人行。團團蒼檜若龍形,鬱郁青松如虎跡。已升紅日,莊門內鬼火熒熒;未到黃昏,古澗邊悲風颯颯。盆盛人醉醬,板蓋鑄錢爐。驀聞一陣血腥來,元是強人居止處。
家丁原是地頭人,多曾認得柯陳家裡的,一徑將帖兒進去報了。柯陳大官人認得向家家丁是個官身,有甚么疑心?與同兄弟柯陳二、柯陳三等會集商議道“這個官府甚有吾每體面,他既以禮相待,我當以禮接他。而今吾每辦了果盒,帶著羊酒,結束鮮明,一路迎將上去。一來見我每有禮體,二來顯我每弟兄有威風。看他舉止如何,斟酌待他的厚薄就是了。”商議已定,外報游府船到江口,一面叫轎夫打轎拜客,想是就起來了。柯陳弟兄果然一齊戎裝,點起二三十名嘍羅,牽羊擔酒,擎著旗幡,點著香燭,迎出山來。
汪秀才船到泊里,把借來的紗帽紅袍穿著在身,叫齊轎夫,四抬四插抬上岸來。先是地方人等聲喏已過,柯陳兄弟站著兩旁,打個躬,在前引導,汪秀才分付一徑抬到柯陳家莊上來。抬到廳前,下了轎,柯陳兄弟忙掇一張坐椅擺在中間。柯陳大開口道:“大人請坐,容小兄弟拜見。”汪秀才道:“快不要行禮,賢昆玉多是江湖上義士好漢,下官未任之時,聞名久矣。今幸得守此地方,正好與諸公義氣相與,所以特來奉拜。豈可以官民之禮相拘?只是個賓主相待,倒好久長。”柯陳兄弟跪將下去,汪秀才一手扶起,口裡連聲道:“快不要這等,吾輩豪傑不比尋常,決不要拘於常禮。”柯陳兄弟謙遜一回,請汪秀才坐了,三人侍立。汪秀才急命取坐來。分左右而坐。柯陳兄弟道游府如此相待,喜出非常,急忙治酒相款。汪秀才解帶脫衣,盡情歡宴,猜拳行令,不存一毫形跡。行酒之間,說著許多豪傑勾當,掀拳裸袖,只根相見之晚。柯陳兄弟不唯心服,又且感恩,多道:“若得恩府如此相待,我輩赤心報效,死而無怨。江上有警,一呼即應,決不致自家作孽,有負恩府青目。”汪秀才聽罷,越加高興,接連百來巨觥,引滿不辭,自日中起,直飲至半夜,方才告別下船。此一日算做柯陳大官人的酒。第二日就是柯陳二做主,第三日就是柯陳三做主,各各請過。柯陳大官人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