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一百回 巧機緣一旦得功名 亂巴結幾番成笑話

  巧機緣一旦得功名 亂巴結幾番成笑話
“賈沖得了送少大人的差使,不覺心中大喜。也虧他真有機智,一面對著李大人故意做出多少戀戀不捨的樣子;一面對於少大人,竭力巴結。少大人是家眷尚在湖南原籍,此次是單身到河南稟到。因為一向以為賈沖靠得住,便把一切重要行李,都交代他收拾。他卻處處留心,甚么東西裝在那一號箱子裡,都開了一張橫單;他雖不會寫字,卻叫一個能寫的人在旁邊,他口中報著,叫那個人寫。忙忙的收拾了五天,方才收拾停當。
“這一天長行,少大人到李大人處叩辭。賈沖等少大人行過了禮,也上去叩頭辭行。李大人對少大人道:‘你此次帶賈衝出去,只把他當一員差官相待,不可當他下人。等他這回回來,我也要派他一個差使的了。’賈沖聽了,連忙叩謝。少大人道:‘孩兒的意思就是如此,不消爹爹吩咐。’說罷,便辭別長行。自有一眾家人親兵等,押運行李。賈沖緊隨在少大人左右,招呼一切。上了輪船,到了上海,便到一家甚么吉升棧住下。那少大人到了上海,自有他一班朋友請吃花酒,吃大菜,看戲,自不必提。那兩個帶來的家人,也有他的朋友招呼應酬,不時也抽個空,跑到外頭頑去。只有賈沖獨自一個,守在棧里,看守房間。
“你道他果然赤心忠良,代主人看行李么?原來他久已存了一個不良之心,在寧波時,故意把某號箱子裝的甚么東西,某號箱子裝的甚么衣服,都開出帳來,交給主人。主人是個闊佬,拿過來不過略為過目,便把那篇帳夾在靴掖子裡去了,那裡還一一查點。他卻在收拾行李時,每個衣箱裡,都騰出兩件不寫在帳上;這不寫在帳上的,又都做了暗號,又私下配好了鑰匙。到了此時,他便乘隙一件件的偷出來,放在自己箱子裡。他為人又乖巧不過,此時是四月天氣,那單的、夾的、紗的,他卻絲毫不動,只揀棉的、皮的動手。那棉皮東西,是此時斷斷查不著的;等到查著時,已經隔了半年多,何況自己又有一篇帳交出去的,箱子裡東西,只要和帳上對了,就隨便怎樣,也疑心不到他了。你道他的心思細不細?深不深?險不險?他在棧里做這個手腳,也不是一天做得完的。“恰好這天做完了,收拾停當,一個家人名叫李福的,在外回來了,坐下來就嘆氣。賈沖笑問道:‘那裡受了氣來了,卻跑回來長吁短嘆?’李福道:‘沒有受氣,卻遇了一件極不得意的事。’賈沖道:‘在這裡不過是個過客罷了,有甚得意不得意的事?’李福道:‘說來我也是事不乾己的。我從前伺候過一位卜老爺,叫做卜同群,是福建候補知縣,安徽人氏。’賈沖聽得一個‘卜’字,便伸長了耳朵去聽。李福又道:‘一位少爺,名叫卜子修,隨在公館裡。恰好那兩年台灣改建行省,劉省三大人放了台灣撫台。少爺本只有一個監生,想弄個官出來當差,便到台灣投效,得了兩個獎札。後來卜老爺死了,少爺扶柩回籍安葬。起復後,便再到福建,希圖當個差使。誰知局面大變了,在那裡一住十年,窮到吃盡當光。此刻老太太病重了,打電報叫他回去送終,他到得上海來,就盤纏斷絕了。此刻拿了一張監照,兩個獎札,在這裡兜賣。’賈沖道:‘是獎的甚么功名?要賣多少錢呢?’李福道:‘頭一個獎,是不論雙單月,選用從九;第二個是免選本班,以縣丞歸部儘先選用。都是台灣改省,開墾案內保的,只要賣二百塊錢。聽說此刻單是一個三班縣丞,捐起來,最便宜也要三百多兩呢,還是會想法子的人去辦,不然還辦不來;此刻只要賣二百塊,東西是便宜的。’賈沖道:‘只要是真的,我倒有個朋友要買。’李福道:‘東西自然是真的,這是我們看他弄來的東西,怎么會假。但不知這朋友可在上海?’賈沖道:‘是在上海的。你去把東西拿來,等我拿把前路看看,我們也算代人家做了一件方便事情。’李福道:‘如果真有人要,我便馬上去拿來。’賈沖道:‘自然是有人要,我騙你做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