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七十三回 書院課文不成師弟 家庭變起難為祖孫


“彌軒從此便無面目再住家鄉,便帶了那上海討來的婊子,撇下了祖父,一直來到京城,仍舊扯著他幾個座師的旗號,在那裡去賣風雲雷雨。有一回,博山(山東縣名,出玻璃料器甚佳)運了一單料貨到煙臺,要在煙臺出口裝到上海,不知是漏稅或是以多報少,被關上扣住要充公。那運貨的人與彌軒有點瓜葛,打了個電報給他,求他設法。他便出了他會試座主的銜名,打了一個電報給登萊青道,叫把這一單貨放行。登萊青道見是京師大老的電報,便把他放了。事後才想起這位大老是湖南人,何以干預到山東公事,並且自己與他向無往來,未免有點疑心。過了十多天,又不見另有墨信寄到,便寫了一封信,只說某日接到電報如何云云,已遵命放行了。他這座主接到這封信,十分詫異,連忙著人到電報局查問這個電報是那個發的,卻查不出來。把那電報底稿吊了去,核對筆跡,自己親信的幾個官親子侄,又都不是的。便打發幾個人出來,明查暗訪,那裡查得出來!
“卻得一個少爺,是個極精細的人,把門房裡的號簿吊了進來,逐個人名抄下,自己卻一個個的親自去拜訪,拜過了之後,便是求書求畫,居然叫他把筆跡對了出來。他卻又並不聲張,拿了那張電底去訪彌軒,出其不意,突然拿出來給他看。他忽然看見了這東西,不覺變了顏色,左支右吾了一會。卻被那位少爺查出了,便回去告訴了老子,把他叫了來,痛乎其罵了一頓,然後攆走了,交代門房,以後永不準他進門。他壞過這一回事之後,便黑了一點下來。他那位令祖,因為他雖然衣錦還鄉,卻不曾置得絲毫產業,在家鄉如何過得活。便湊了盤川,尋到京里來,誰知這位令孫卻是拒而不納。老人家便住到歷城會館裡去。那時候恰好我在會館裡,那位老人家差不多頓頓在我那裡吃飯,我倒代他養了幾個月的祖父。後來同鄉官知道這件事,便把彌軒叫到會館裡來,大眾責備了他一番,要他對祖父叩頭認罪,接回宅子去奉養,以為他總不敢放恣的了,卻不料他還是如此。”伯述正在汩汩而談,誰知那符最靈已經走了進來。
正是:暫停閒議論,且聽箇中言。未知符最靈進來有何話說,且待下回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