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義》第二回 賞州侯蘇護反商

“侯虎提兵事遠征,冀州城外駐行旌;叄千鐵騎摧殘後,始信當年浪得名。”

且言蘇護把人馬暗暗調出城來,只待劫營,時至初更,已行十里。探馬報與蘇護,護即 傳令,將號炮放起,一聲響亮,如天崩地塌,叄千鐵騎,一齊發喊,衝殺進營,如何抵當, 好生利害!怎見得?

黃昏兵到,黑夜軍臨。黃昏兵到,沖開隊伍怎支持;黑夜軍臨,撞倒寨門馬可立。人聞 戰鼓之聲,惟知悚惶奔走;馬聽轟天之炮,難分南北東西。刀亂刺,那明上下交鋒;將上相 迎,莫辨自家別個。濃睡軍東沖西走,未醒將怎著盔甲?先行官不及鞍馬,中軍帥赤足無 鞍。劊子手東叄西四,拐子馬南北奔逃;劫營將驍如猛虎,沖寨軍矯似游龍。著刀的連肩拽 背,著的兩臂流血;逢劍的砍開甲冑,遇斧的劈破天靈。人撞人自相踐踏,馬撞馬遍地屍 橫;著傷軍哀哀叫苦,中箭將咽咽悲聲。棄金鼓幢滿地,燒糧草四野通紅,只道是奉命征 討,誰指望片甲無存?愁雲直上九重天,一派敗兵隨地擁。

只見叄路雄兵,人人驍勇,個個爭先,一片喊殺之聲,沖開七層圍子,撞倒八面虎狼。 單言蘇護一騎馬一條,直殺入陣來,捉拿崇侯虎。左右營門,喊聲振地。崇侯虎正在夢中, 聽見喊聲,披衣而起,上馬提刀,衝出帳來。只見燈光影里,看蘇護金盔金甲,大紅袍,玉 束帶,青驄馬,火龍,大叫曰:“侯虎休走,速下馬受。”捻手中劈心刺來,侯虎看慌,將 手中刀對面來迎,兩馬交鋒;正戰時,只見崇侯虎長子應彪帶領金葵、黃元濟殺將來助戰。 崇營左糧道門趙丙殺來,右糧道門陳季貞殺來,兩家混戰,夤夜交兵。怎見得?

征雲籠地戶,殺氣鎖天關。天昏地暗排兵,月下風前布陣。四下里齊舉火把,八方處亂 滾燈。那營里數員戰將殺,這營中千匹戰馬如龍。燈影戰馬,火映征夫。燈影戰馬,千條烈 焰照貔貅;火映征夫,萬道紅霞籠懈豸。開弓射箭,星前月小吐寒光;轉背掄刀,燈里火中 生燦爛。鳴金小校,懨懨二目竟難睜;擂鼓兒郎,漸漸雙手不能舉。刀來架,馬蹄下人頭亂 滾;劍去戟迎,頭盔上血水淋漓。鞭並舉,燈前小校盡傾生;斧傷人,目下兒郎多喪命。喊 聲振地自相殘,哭泣蒼天連叫苦。只殺得滿營炮響沖霄漢,星月無光斗府迷。

話說兩家大戰,蘇護有心劫營,崇侯虎不曾防備;冀州人馬,以一當十,金葵正戰,早 被趙丙一刀砍於馬下。侯虎見勢不能支,且戰且走。有長子應彪保父,殺一條路逃走,好似 喪家之犬,漏網之魚。冀州人馬,凶如猛虎,惡似豺狼,只殺的屍橫遍野,血滿溝渠,急忙 奔走,夜半更深,不認路途而行,只要保全性命。蘇護趕殺侯虎敗殘人馬,約二十餘里,傳 令鳴金收軍。蘇護得全勝,回冀州。單言崇侯虎領敗兵,父子迤邐望前正走,只見黃元濟、 孫子羽催後軍趕來,並馬而行。侯虎在馬上對眾將嘆曰:“吾自提兵以來,未嘗大敗;今被 逆賊暗劫吾營,黑夜交兵,未曾準備,以致損折軍將,此恨如何不報?吾想西伯姬昌,自在 安然,連逆旨意,按兵不動,坐觀成敗,真是可恨!”長子應彪答曰:“吾軍新敗,銳氣已 失,不如按兵不動。遣一軍催西伯侯起兵,前來接應,再作區處。”侯虎曰:“我兒所見甚 明,到天明收住人馬,再作別議。”言末畢,一聲炮響,喊殺連天,只聽得叫:“崇侯虎快 快下馬受死!”侯虎父子眾將急向前看時,見一員小將,束髮金冠,金抹額,雙搖兩根雉 尾,大紅袍,金鎖甲,銀合馬,畫桿戟,面如滿月,若塗朱,厲聲大罵:“崇侯虎!吾奉父 親之命,在此候你多時,可速倒戈受死,還不下馬,更待何時?”侯虎大罵曰:“奸賊子! 你父子謀反,忤逆朝廷。殺了朝廷命官,傷了天子軍馬,罪業如山。寸磔汝屍,倘不足以贖 其辜。偶爾夤夜,中賊奸計,輒敢在此耀武揚威,大言不慚。不日天兵一到,汝父子死無葬 身之地。誰與我拿此反賊?”黃元濟縱馬舞刀直取,蘇全忠用手面相迎,兩馬相交,一場大 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