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六十八霍光金日磾傳第三十八



宣帝自在民間聞知霍氏尊盛日久,內不能善。光薨,上始躬親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給事中。顯謂禹、雲、山:“女曹不務奉大將軍餘業,今大夫給事中,他人一間,女能復自救邪?”後兩家奴爭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蹋大夫門,御史為叩頭謝,乃去。人以謂霍氏,顯等始知憂。會魏大夫為丞相,數燕見言事。平恩侯與侍中金安上等徑出入省中。時,霍山自若領尚書,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關尚書,群臣進見獨往來,於是霍氏甚惡之。

宣帝始立,立微時許妃為皇后。顯愛小女成君,欲遣之,私使乳醫淳于衍行毒藥殺許後,因勸光內成君,代立為後,語在《外戚傳》。始,許後暴崩,吏捕諸醫,劾衍侍疾亡狀不道,下獄。吏簿問急,顯恐事敗,即具以實語光。光大驚,欲自發舉,不忍,猶與。會奏上,因署衍勿論。光薨後,語稍泄。於是上始聞之而未察,乃徙光女婿度遼將軍、未央衛尉、平陵侯范明友為光祿勛,次婿諸吏中郎將、羽林監任勝出為安定太守。數月,復出光姊婿給事中光祿大夫張朔為蜀郡太守,群孫婿中郎將王漢為武威太守。頃之,復徙光長女婿長樂衛尉鄧廣漢為少府。更以禹為大司馬,冠小冠,亡印綬,罷其右將軍屯兵官屬,特使禹官名與光俱大司馬者。又收范明友度遼將軍印綬,但為光祿勛。及光中女婿趙平為散騎、騎都尉、光祿大夫將屯兵,又收平騎都尉印綬。諸領胡越騎、羽林及兩宮衛將屯兵,悉易以所親信許、史子弟代之。

禹為大司馬,稱病。禹故長史任宣候問,禹曰:“我何病?縣官非我家將軍不得至是,今將軍墳墓未乾,盡外我家,反任許、史,奪我印綬,令人不省死。”宣見禹恨望深,乃謂曰:“大將軍時何可復行!持國權柄,殺生在手中。廷尉李種、王平、左馮翊賈勝胡及車丞相女婿少府徐仁皆坐逆將軍意下獄死。使樂成小家子得幸將軍,至九卿封侯。百官以下但事馮子都、王子方等,視丞相亡如也。各自有時,今許、史自天子骨肉,貴正宜耳。大司馬欲用是怨恨,愚以為不可。”禹默然。數日,起視事。

顯及禹、山、雲自見日侵削,數相對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事。縣官信之,盡變易大將軍時法令,以公田賦與貧民,發揚大將軍過失。又諸儒生多窶人子,遠客饑寒,喜妄說狂言,不避忌諱,大將軍常仇之,今陛下好與諸儒生語,人人自使書對事,多言我家者。嘗有上書言大將軍時主弱臣強,專制擅權,今其子孫用事,昆弟益驕恣,恐危宗廟,災異數見,盡為是也。其言絕痛,山屏不奏其書。後上書者益黠,盡奏封事,輒下中書令出取之,不關尚書,益不信人。”顯曰:“丞相數言我家,獨無罪乎?”山曰:“丞相廉正,安得罪?我家昆弟諸婿多不謹。又聞民間讙言霍氏毒殺許皇后,寧有是邪?”顯恐急,即具以實告山、雲、禹。山、雲、禹驚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縣官離散斥逐諸婿,用是故也。此大事,誅罰不小,奈何?”於是始有邪謀矣。

初,趙平客石夏善為天官,語平曰:“熒惑守御星,御星,太僕奉車都尉也,不黜則死。”平內憂山等。雲舅李竟所善張赦見雲家卒卒,謂竟曰:“今丞相與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誅此兩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長安男子張章告之,事下廷尉。執金吾捕張赦、石夏等,後有詔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謂曰:“此縣官重太后,故不竟也。然惡端已見,又有弒許後事,陛下雖寬仁,恐左右不聽,久之猶發,發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諸女各歸報其夫,皆曰:“安所相避?”

會李竟坐與諸侯王交通,辭語及霍氏,有詔雲、山不宜宿衛,免,就第。光諸女遇太后無禮,馮子都數犯法,上並以為讓,山、禹等甚恐,顯夢第中井水溢流庭下,灶居樹上,又夢大將軍謂顯曰:“知捕兒不?亟下捕之。”第中鼠暴多,與人相觸,以尾畫地。鴞數鳴殿前樹上。第門自壞。雲尚冠里宅中門亦壞。巷端人共見有人居雲屋上,徹瓦投地,就視,亡有,大怪之。禹夢車騎聲正讙來捕禹,舉家憂愁。山曰:“丞相擅減宗廟羔、菟、蛙,可以此罪也。”謀令太后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鄧廣漢承太后制引斬之,因廢天子而立禹。約定未發,雲拜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為代郡太守。山又坐寫秘書,顯為上書獻城西第,八馬千匹,以贖山罪。書報聞,會事發覺,雲、山、明友自殺,顯、禹、廣漢等捕得。禹要斬,顯及諸女昆弟皆棄市。唯獨霍後廢處昭台宮,與霍氏相連坐誅滅者數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