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演義》第五十七回 葬太后陳球伸正議 規嗣主蔡邕上封章


鸞將此書呈入,還望靈帝俯首採納,立赦黨人;不意赦書並未下降,緹騎卻已到來,竟令鸞繳出印綬,褫去冠帶,平白地加上鎖鏈,牽入檻車,送至槐里獄中。槐里令且奉詔審問,陰承風旨,刑訊了好幾次,打得曹鸞皮開肉綻,體無完膚。鸞又氣又痛,絕食數天,一道忠魂,遽歸冥府。靈帝還說應該處死,更下詔州郡,重申黨禁,坐及五族,連門生故吏的父子兄弟,亦須免官禁錮,不準起復;這真是錯中加錯,冤上添冤了!古人說得好:“天視由民,天聽由民。”當此政刑兩失,民情憤郁,怎能不上感天心?俄而疾風暴雨,俄而震雷隕雹,禾稼受害,大木皆拔;最奇的御殿後面,槐樹被風掀起,又復倒豎;靈帝也覺驚心,下詔引咎,且令群臣各陳政要,俾見施行。蔡邕因復上封事道:
臣伏讀聖旨,雖周成遇風,詢諸執事;宣王遭旱,密勿只畏,無以或加。臣聞天降災異,緣象而至,霹靂數發,殆刑誅繁多之所生也。風者天之號令,所以教人也,夫昭事上帝,則自懷多福;宗廟致敬,則鬼神以著;國之大事,實先祀典,天子聖躬所當恭事。臣自在宰府,及備朱衣,迎氣五郊,而車駕稀出;四時致敬,屢委有司,雖有解除,猶為疏廢,故皇天不悅,顯此諸異。《洪範傳》曰:“政悖德隱,厥風髮屋折木。”坤為地道。《易》稱女貞,陰氣憤盛,則當靜反動,法為下叛。夫權不在上,則雹傷物,政有苛暴,則虎狼食人,貪利傷民,則蝗蟲損稼;且本年六月二十八日,太白與月相迫,兵事惡之,鮮卑犯塞,所從來遠矣。今之出師,未見其利,上違天文,下逆人事,誠當博覽眾議,從其安者。臣不勝憤懣,謹條陳七事以聞。
七事大綱:一肅祭祀,二納忠諫,三求賢才,四去讒人,五屏浮士,六嚴考課,七懲詐偽,通篇約有數千言,不及細錄。靈帝積迷不返,怎能悉見施行?但至初冬迎氣北郊,總算車駕親行;此外如宣陵孝子等,已授太子舍人,到此乃出為丞尉罷了。小子有詩嘆道:
信讒愎諫最堪憂,七事徒陳願莫酬;
果使見機宜早作,多言無益反招尤。
是年秋日,更發兵北討鮮卑,蔡邕又伸前議,諫阻北征。
欲知靈帝是否肯從,且至下回再敘。
竇太后徙居南宮,雖由自取,然於竇武陳蕃之欲誅權閹,太后固未嘗與謀;曹節王甫非不知太后之無能為,但既殺竇武,不能不歸獄太后,為斬草除根之計;其所以逼徙南宮,不即害死者,尚恐清議難逃耳。然靈帝為太后所援立,應知感念舊恩,入宮一謁,又復絕跡不朝,至於太后歿後,且因閹豎之議為改葬,瞻顧徬徨,微陳球之抗議於先,李鹹之贊同於後,幾何不令太后之遺恨無窮也!蔡邕一文學士,所陳奏議,未始非守正之談,然或嫌迂遠,或涉虛浮,才有餘而忠不足,吾於邕猶有餘憾焉。但曹鸞一言而即遭掠死,國家無道之秋,固未足與陳讜論者。邕之所失,在可去而不去耳,文字之間,固無容苛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