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卷一百十七 列傳第五十五



介字介甫,平州人,正大元年經義進士第一,時為用安參議。

初,天祐等出汴,微服間行,經北軍營幕,至通許崔橋,始有義軍招撫司官府,去京師二百里矣。至陳州,防禦使粘葛奴申始立州事。留二日,至項城,縣令朱珍立縣事,有士卒千二百人。至泰和縣,縣令王義立縣已五月矣。八月,至宿州,眾僧奴得報,且知朝廷授以權宿州節度使、兼元帥左都監之命,具彩輿儀衛出城五里奉迎。時東方不知朝廷音問已八月矣,官民見使者至,且拜且哭。有張顯者任俠尚氣知義理,即謂天祐曰:“東方不知朝廷音問已數月,今見使者,百姓皆感動。若不以聖旨撫慰之,恐失東民之必。我欲矯稱制旨宣諭,如何。”天祐書生,守規矩,不敢從,但以宰相旨集州民慰撫之,州民復大哭。明日,往徐州。

時青,滕陽人。初與叔父全俱為紅襖賊,及楊安兒、劉二祖敗,承赦來降,隸軍中。興定初,青為濟州義軍萬戶。是時,叔父全為行樞密院經歷官。興定二年冬,全馳驛過東平,青來見,因告全將叛入宋,全秘之。頃之,青率其眾入於宋。宋人置之淮南,屯龜山,有眾數萬。

興定四年,泗州行元帥府紇石烈牙吾塔遣人招之,青以書來。書曰:“青本滕陽良民,遭時亂離,扶老攜幼避地草莽。官吏不明此心,目以叛逆,無所逃死,竄匿淮海。離親舊、去鄉邑,豈人情之所樂哉。仆雖偷生寄食他國,首丘之念,未嘗一日忘之。如朝廷赦青之罪,乞假邳州以屯老幼。當襲取盱眙,盡定淮南,以贖往昔之過。”牙吾塔復書曰:“公等初亦無罪,誠能為國建功,全軍來歸,即吾人也。邳州吾城,以吾人居之,亦何不可。《易》曰:‘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公其亟圖之。生還父母之邦,富貴終身,傳芳後世,與其羈縻異域,目以兵虜,孰愈哉?”牙吾塔奏其事。十月,詔加青銀青榮祿大夫,封滕陽公,仍為本處兵馬總領元帥、兼宣撫使。青潛表陳謝,復以邳州為請。樞密院奏:“恐青意止欲得邳州。可諭牙吾塔,若青誠實來歸,即當授之。如審其詐,可使人入宋境宣布往來之言,及所援官爵,亦行間之術也。”青既不得邳州,復為宋守。

興定五年正月二十五日夜,青襲破泗州西城,提控王祿遇害。是時,時全為同簽樞密院事,朝廷不知青襲破西城,止稱宋人而已。詔全往督泗州兵取西城。全至泗州,獲紅襖賊一人,詰問之,乃知青為宋京東鈐轄,襲破西城。全頗喜,乃殺其人以滅口。牙吾塔晝夜力戰,募死士以梯衝逼城,青縋兵出拒不得前。牙吾塔遣提控王應孫穴城,東北隅,青夜出兵來襲,擊卻之。越二日,復出又卻之。攻城益急,青以舟兵二千合城中兵來犯牙吾塔營,提控斡魯朵先知,設伏掩擊,青兵大敗,溺淮水死者千人,自是不復出矣。王應孫穴城將及城中,青隧地然薪,逼出之。青乘城指麾,流矢中其目,餘眾往往被創,樓堞相繼摧壞,城中恟懼,遂無固志。二月二十六日夜,青拔眾走,遂復西城。

元光元年二月,全與元帥左監軍訛可,節制三路軍馬伐宋。詔曰:“卿等重任,毋致不和,以貽喪敗。其資糧可取,規取失宜不能得之,罪在訛可,既已得之,不能運致以為我用,罪在全。”全與訛可由潁、壽進渡淮,敗宋人於高塘市,攻固始縣,破宋廬州將焦思忠兵。無何,獲生口言,時青受宋詔,與全兵相拒,全匿其事。

五月,兵還,距淮二十里,諸軍將渡,全矯稱密詔“諸軍且留收淮南麥”,遂下令人獲麥三石以給軍。眾惑之,訛可及諸將佐勸之不聽,軍留三日。訛可謂全曰:“今淮水淺狹,可以速濟。時方暑雨,若值暴漲,宋乘其後,將不得完歸矣。”全力拒之。從宜達阿、移失不、斜烈、李辛稍稍不平,全怒曰:“訛可一帥耳,汝曹黨之。汝曹致身至此,皆吾之力。吾院官也,於汝無不可者。”眾乃不敢言。是夜,大雨。明日,淮水暴漲,乃為橋渡軍。宋兵襲之,軍遂敗績。橋壞,全以輕舟先濟,士卒皆覆沒。宣宗乃下詔誅之,遣官招集潰軍,詔曰:“大軍渡淮,每立功效。諸將謬誤,部曲散亡,流離憂苦,朕甚閔焉。各歸舊營,勉圖自效。”又詔曰:“陣亡把軍品官子孫,十五以上者依品官子孫例隨局承應,十五以下、十歲以上者依品從隨局給俸,至成人本局差使。無子孫官,依例給俸。應贈官、賻錢、軍人家口當養贍者。並如舊制。”

贊曰:金自章宗季年,宋韓侂胄構難,招誘鄰境亡命以撓中原,事竟無成。而青、徐、淮海之郊民心一搖,歲遇饑饉,盜賊蜂起,相為長雄,又自屠滅,害及無辜,十餘年糜沸未息。宣宗不思靖難,復為伐宋之舉,迄金之亡,其禍尤甚。簡書所載國用安、時青等遺事,至今仁人君子讀之猶蹙頞終日。當時烝黎,如魚在釜,其何以自存乎。兵,兇器也。金以兵得國,亦以兵失國,可不慎哉,可不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