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五十四 列傳第二十四



雲愛才好士,多所貢達。移書太常府薦同郡張贍曰:"蓋聞在昔聖王,承天御世,殷薦明德,思和人神,莫不崇典謨以教思,興禮學以陶遠。是以帝堯昭煥而道協人天,西伯質文而周隆二代。大晉建皇,崇配天地,區夏既混,禮樂將庸。君侯應歷運之會,贊天人之期,博延俊茂,熙隆載典。伏見衛將軍舍人同郡張贍,茂德清粹,器思深通。初慕聖門,棲心重仞,啟塗及階,遂升樞奧。抽靈匱於秘宮,披金滕於玄夏,思樂百氏,博採其珍;辭邁翰林,言敷其藻。探微集逸,思心洞神;論道屬書,篇章光覿。含奇宰府,婆娑公門。棲靜隱寶,淪虛藏器;褧裳襲錦,緇衣被玉。曾泉改路,懸車將邁,考盤下位,歲聿屢遷。搢紳之士,具懷愾恨。方今太清辟宇,四門啟籥,玄綱括地,天網廣羅;慶雲興以招龍,和風起而儀鳳,誠岩穴耀穎之秋,河津托乘之日也。而贍沈淪下位,群望悼心。若得端委太學,錯綜先典;垂纓玉階,論道紫宮,誠帝室之瑰寶,清廟之偉器。廣樂九奏,必登昊天之庭;《韶》《夏》六變,必饗上帝之祀矣。"

入為尚書郎、侍御史、太子中舍人、中書侍郎。成都王穎表為清河內史。穎將討齊王冏,以云為前鋒都督。會冏誅,轉大將軍右司馬。穎晚節政衰,雲屢以正言忤旨。孟玖欲用其父為邯鄲令,左長史盧志等並阿意從之,而雲固執不許,曰:"此縣皆公府掾資,豈有黃門父居之邪!"玖深忿怨。張昌為亂,穎上云為使持節、大都督、前鋒將軍以討昌。會伐長沙王,乃止。

機之敗也,並收雲。穎官屬江統、蔡克、棗嵩等上疏曰:"統等聞人主聖明,臣下盡規,苟有所懷,不敢不獻。昨聞教以陸機後失軍期,師徒敗績,以法加刑,莫不謂當。誠足以肅齊三軍,威示遠近,所謂一人受戮,天下知誡者也。且聞重教,以機圖為反逆,應加族誅,未知本末者,莫不疑惑。夫爵人於朝,與眾共之;刑人於市,與眾棄之。惟刑之恤,古人所慎。今明公興舉義兵,以除國難,四海同心,雲合回響,罪人之命,懸於漏刻,泰平之期,不旦則夕矣。機兄弟並蒙拔擢,俱受重任,不當背罔極之恩,而向垂亡之寇;去泰山之安,而赴累卵之危也。直以機計慮淺近,不能董攝群帥,致果殺敵,進退之間,事有疑似,故令聖鑒未察其實耳。刑誅事大,言機有反逆之徵,宜令王粹、牽秀檢校其事。令事驗顯然,暴之萬姓,然後加雲等之誅,未足為晚。今此舉措,實為太重,得則足令天下情服,失則必使四方心離,不可不令審諦,不可不令詳慎。統等區區,非為陸雲請一身之命,實慮此舉有得失之機,敢竭愚戇,以備誹謗。"穎不納。統等重請,穎遲回者三日。盧志又曰:"昔趙王殺中護軍趙浚,赦其子驤,驤詣明公而擊趙,即前事也。"蔡克入至穎前,叩頭流血,曰:"云為孟玖所怨,遠近莫不聞。今果見殺,罪無彰驗,將令群心疑惑,竊為明公惜之。"僚屬隨克入者數十人,流涕固請,穎惻然有宥雲色。孟玖扶穎入,催令殺雲。時年四十二。有二女,無男。門生故吏迎喪葬清河,修墓立碑,四時祠祭。所著文章三百四十九篇,又撰《新書》十篇,並行於世。

初,雲嘗行,逗宿故人家,夜暗迷路,莫知所從。忽望草中有火光,於是趣之。至一家,便寄宿,見一年少,美風姿,共談老子,辭致深遠。向曉辭去,行十許里,至故人家,雲此數十里中無人居,雲意始悟。卻尋昨宿處,乃王弼冢。雲本無玄學,自此談老殊進。

雲弟耽為平東祭酒,亦有清譽,與雲同遇害。大將軍參軍孫惠與淮南內史朱誕書曰:"不意三陸相攜暗朝,一旦湮滅,道業淪喪,痛酷之深,荼毒難言。國喪俊望,悲豈一人!"其為州里所痛悼如此。後東海王越討穎,移檄天下,亦以機、雲兄弟枉害罪狀穎雲。

喜字恭仲。父瑁,吳吏部尚書。喜仕吳,累遷吏部尚書。少有聲名,好學有才思。嘗為自敘,其略曰:"劉向省《新語》而作《新序》,桓譚詠《新序》而作《新論》。余不自量,感子云之《法言》而作《言道》,睹賈子之美才而作《訪論》,觀子政《洪範》而作《古今歷》,鑒蔣子通《萬機》而作《審機》,讀《幽通》、《思玄》、《四愁》而作《娛賓》、《九思》,真所謂忍愧者也。"其書近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