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六 帝紀第六



二年春正月丁丑,帝臨朝,停饗宴之禮,懸而不樂。庚辰,赦五歲刑以下。術人李脫造妖書惑眾,斬於建康市。石勒將石季龍寇兗州,刺史劉遐自彭城退保泗口。三月,劉曜將康平寇魏興,及南陽。夏五月,王敦矯詔拜其子應為武衛將軍,兄含為驃騎大將軍。帝所親信常從督公乘雄、冉曾並為敦所害。六月,敦將舉兵內向,帝密知之,乃乘巴滇駿馬微行,至於湖,陰察敦營壘而出。有軍士疑帝非常人。又敦正書寢,夢日環其城,驚起曰:"此必黃須鮮卑奴來也。"帝母荀氏,燕代人,帝狀類外氏,須黃,敦故謂帝雲。於是使五騎物色追帝。帝亦馳去,馬有遺糞,輒以水灌之。見逆旅賣食嫗,以七寶鞭與之,曰:"後有騎來,可以此示也。"俄而追者至,問嫗。嫗曰:"去巳遠矣。"因以鞭示之。五騎傳玩,稽留遂久,又見馬糞冷,以為信遠而止不追。帝僅而獲免。丁卯,加司徒王導大都督、假節,領揚州刺史,以丹陽尹溫嶠為中壘將軍,與右將軍卞敦守石頭,以光祿勛應詹為護軍將軍、假節、督朱雀橋南諸軍事,以尚書令郗鑒行衛將軍、都督從駕諸軍事,以中書監庾亮領左衛將軍,以尚書卞壼行中軍將軍。征平北將軍、徐州刺史王邃,平西將軍、豫州刺史祖約,北中郎將、兗州刺史劉遐,奮武將軍、臨淮太守蘇峻,奮威將軍、廣陵太守陶瞻等還衛京師。帝次於中堂。秋七月壬申朔,敦遣其兄含及錢鳳、周撫、鄧岳等水陸五萬,至於南岸。溫嶠移屯水北,燒朱雀桁,以挫其鋒。帝躬率六軍,出次南皇堂。至癸酉夜,募壯士,遣將軍段秀、中軍司馬曹渾、左衛參軍陳嵩、鍾寅等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備。平旦,戰於越城,大破之,斬其前鋒將何康。王敦憤惋而死。前宗正虞潭起義師於會稽。沈充帥萬餘人來會含等,庚辰,築壘於陵口。丁亥,劉遐、蘇峻等帥精卒萬人以至,帝夜見,勞之,賜將士各有差。義興人周蹇殺敦所署太守劉芳,平西將軍祖約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於壽春。乙未,賊眾濟水,護軍將軍應詹帥建威將軍趙胤等距戰,不利。賊至宣陽門,北中郎將劉遐、蘇峻等自南塘橫擊,大破之。劉遐又破沈充於青溪。丙申,賊燒營宵遁。丁西,帝還宮,大赦,惟敦黨不原。於是分遣諸將追其黨與,悉平之。封司徒王導為始興郡公,邑三千戶,賜絹九千匹;丹陽尹溫嶠建寧縣公,尚書卞壼建興縣公,中書監庾亮永昌縣公,北中郎將劉遐泉陵縣公,奮武將軍蘇峻邵陵縣公,邑各一千八百戶,絹各五千四百匹;尚書令郗鑒高平縣侯,護軍將軍應詹觀陽縣侯,邑各千六百戶,絹各四千八百匹;建威將軍趙胤湘南縣侯,右將軍卞敦益陽縣侯,邑各千六百戶,絹各三千二百匹。其餘封賞各有差。冬十月,以司徒王導為太保、領司徒,太宰、西陽王羕領太尉,應詹為平南將軍、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劉遐為監淮北諸軍事、徐州刺史,庾亮為護軍將軍。詔王敦群從一無所問。是時,石勒將石生屯洛陽,豫州刺史祖約退保壽陽。十二月壬子,帝謁建平陵,從大祥之禮。梁水太守爨亮、盜竊州太守李逷以興古叛,降於李雄。沈充故將顧颺反於武康,攻燒城邑,州縣討斬之。

三年春二月戊辰,復三族刑,惟不及婦人。三月,幽州刺史段末波卒,以弟牙嗣。戊辰,立皇子衍為皇太子,大赦,增文武位二等,大酺三日,賜鰥寡孤獨帛,人二匹。癸巳,征處士臨海任旭、會稽虞喜並為博士。夏四月,詔曰:"大事初定,其命惟新。其令太宰、司徒巳下,詣都坐參議政道,諸所因革,務盡事中。"又詔曰:"餐直言,引亮正,想群賢達吾此懷矣。予違汝弼,堯舜之相君臣也。吾雖虛暗,庶不距逆耳之談。稷契之任,君居之矣。望共勖之。"己亥,雨雹。石勒將石良寇兗州,刺史檀贇力戰,死之。將軍李矩等並眾潰而歸,石勒盡陷司、兗、豫三州之地。五月,以征南大將軍陶侃為征西大將軍、都督荊湘雍梁四州諸軍事、荊州刺史,王舒為安南將軍、都督廣州諸軍事、廣州刺史。六月,石勒將石季龍攻劉曜將劉岳於新安,陷之。以廣州刺史王舒為都督湘州諸軍事、湘州刺史,湘州刺史劉顗為平越中郎將、都督廣州諸軍事、廣州刺史。大旱,自正月不雨,至於是月。秋七月辛未,以尚書令郗鑒為車騎將軍、都督青兗二州諸軍事、假節,鎮廣陵,領軍將軍卞壼為尚書令。詔曰:"三恪二王,世代之所重;興滅繼絕,政道之所先。又宗室哲王有功勳於大晉受命之際者,佐命功臣,碩德名賢,三祖所與共維大業,鹹開國胙土、誓同山河者,而並廢絕,禋祀不傳,甚用懷傷。主者其祥議諸應立後者以聞。"又詔曰:"郊祀天地,帝王之重事。自中興以來,惟南郊,未曾北郊,四時五郊之禮都不復設,五嶽、四瀆、名山、大川載在祀典應望秩者,悉廢而未舉。主者其依舊詳處。"八月,詔曰:"昔周武克殷,封比干之墓;漢高過趙,錄樂毅之後,追顯既往,以勸將來也。吳時將相名賢之胄,有能纂修家訓,又忠孝仁義,靜己守真,不聞於時者,州郡中正亟以名聞,勿有所遺。"閏月,以尚書左僕射荀崧為光祿大夫、錄尚書事,尚書鄧攸為尚書左僕射。壬午,帝不豫,召太宰、西陽王羕,司徒王導,尚書令卞壼,車騎將軍郗鑒,護軍將軍庾亮,領軍將軍陸曄,丹陽尹溫嶠並受遺詔,輔太子。丁亥,詔曰:"自古有死,賢聖所同,壽夭窮達,歸於一概,亦何足特痛哉!朕枕疾已久,常慮忽然。仰惟祖宗洪基,不能克終堂構,大恥未雪,百姓塗炭,所以有慨耳。不幸之日,斂以時服,一遵先度,務從簡約,勞眾崇飾,皆勿為也。衍以幼弱,猥當大重,當賴忠賢,訓而成之。昔周公匡輔成王,霍氏擁育孝昭,義行前典,功冠二代,豈非宗臣之道乎?凡此公卿,時之望也。敬聽顧命,任託付之重,同心斷金,以謀王室。諸方岳征鎮,刺史將守,皆朕扞城,推轂於外,雖事有內外,其致一也。故不有行者,誰扞牧圉?譬若唇齒,表里相資。宜戮力一心,若合符契,思美焉之美,以緝事為期。百辟卿士,其總己以聽於冢宰,保祐沖幼,弘濟艱難,永令祖宗之靈,寧於九天之上,則朕沒於地下,無恨黃泉。"戊子,帝崩於東堂,年二十七,葬武平陵,廟號肅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