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五十五 列傳第二十五



瞻曰:"俞!以如何?"湛若曰:"我之肇於總角,以逮於弱冠,暨於今之二毛,受學於先載,納誨於嚴父慈母。予其敬忌於厥身,而匡予之纖介,翼予之小疵,使予有過未曾不知,予知之逌改,惟沖子是賴。予親於心,愛於中,敬於貌。厥乃口無擇言,柔惠且直,廉而不劌,肅而不厲,厥其成予哉。用集我父母之訓,庶明厲翼,邇可遠在茲。"瞻拜手稽首曰:"俞!"湛曰:"都!在修身,在愛人。"瞻曰:"吁!惟聖其難之。"湛曰:"都!厥不行惟難,厥行惟易。"

淳曰:"俞!明而昧,崇而卑,沖而恆,顯而賢,同而疑,厲而柔,和而矜。"湛曰:"俞!乃言厥有道。"淳曰:"俞!祗服訓。"湛曰:"來!琬,汝亦昌言。"琬曰:"俞!身不及於人,不敢墮於勤,厥故維新。"湛曰:"俞!瑫亦昌言。"瑫曰:"俞!滋敬於己,不滋敬於己,惟敬乃恃,無忘有恥。"湛曰:"俞!謨亦昌言。"謨曰:"俞!無忘於不可不虞,形貌以心,訪心於虞。"湛曰:"俞!總亦昌言。"總曰:"俞!若憂厥憂以休。"湛曰:"俞!瞻亦昌言。"瞻曰:"俞!復外惟內,取諸內,不忘諸外。"湛曰:"俞!休哉"淳等拜手稽首,湛亦拜手稽首。乃歌曰:"明德復哉,家道休哉,世祚悠哉,百祿周哉!"又作歌曰:"訊德恭哉,訓翼從哉,內外康哉!"皆拜曰:"欽哉!"

居邑累年,朝野多嘆其屈。除中書侍郎,出補南陽相。遷太子仆,未就命,而武帝崩。惠帝即位,以為散騎常侍。元康初,卒,年四十九。著論三十餘篇,別為一家之言。

初,湛作《周詩》成,以示潘岳。岳曰:"此文非徒溫雅,乃別見孝弟之性。"岳因此遂作《家風詩》。

湛族為盛門,性頗豪侈,侯服玉食,窮滋極珍。及將沒,遺命小棺薄斂,不修封樹。論者謂湛雖生不砥礪名節,死則儉約令終,是深達存亡之理。

淳字孝沖。亦有文藻,與湛俱知名。官至弋陽太守。遭中原傾覆,子侄多沒胡寇,唯息承渡江。

承字文子。參安東軍事,稍遷南平太守。太興末,王敦舉兵內向,承與梁州刺史甘卓、巴東監軍柳純、宜都太守譚該等,並露檄遠近,列敦罪狀。會甘卓懷疑不進,王師敗績,敦悉誅滅異己者,收承,欲殺之,承外兄王暠苦請得免。尋為散騎常侍。

潘岳,字安仁,滎陽中牟人也。祖瑾,安平太守。父芘,琅邪內史。岳少以才穎見稱,鄉邑號為奇童,謂終賈之儔也。早辟司空太尉府,舉秀才。

泰始中,武帝躬耕藉田,岳作賦以美其事,曰:

伊晉之四年正月丁未,皇帝親率群後藉於千畝之甸,禮也。於是乃使甸師清畿,野廬掃路,封人壝宮,掌舍設枑。青壇郁其岳立兮,翠幕黕以雲布。結崇基之靈阯兮,啟四塗之廣阼。沃野墳腴,膏壤平砥。清洛濁渠,引流激水。遐阡繩直,邇陌如矢。蔥犗服於縹軛兮,紺轅綴於黛耜。儼儲駕於廛左兮,俟萬乘之躬履。百僚先置,位以職分,自上下下,具惟命臣。襲春服之萋萋兮,接游車之轔轔。微風生於輕幰兮,纖埃起乎朱輪。森奉璋以階列兮,望皇軒而肅震。若湛露之晞朝陽兮,眾星之拱北辰也。

於是前驅魚麗,屬車鱗萃,閶闔洞啟,參途方駟,常伯陪乘,太僕執轡。后妃獻穜稑之種,司農撰播殖之器,挈壺掌升降之節,宮正設門閭之蹕。天子乃御玉輦,蔭華蓋,沖牙錚鎗,綃紈綷糹蔡。金根照耀以烱晃兮,龍驥騰驤而沛艾。表朱玄於離坎兮,飛青縞于震兌。中黃曄以發輝兮,方彩紛其繁會。五路嗚鑾,九旗揚旆,瓊鈒入蕊,雲罕晻藹。簫管嘲以啾嘈兮,鼓鼙硡以砰蓋,筍虡嶷以軒翥兮,洪鐘越乎區外。震震填填,塵霧連天,以幸乎藉田。蟬冕熲以灼灼兮,碧色肅其芊芊。似夜光之剖荊璞兮,若茂松之依山顛也。

於是我皇乃降靈壇,撫御耦,游場染屨,洪縻在手。三推而舍,庶人終畝。貴賤以班,或五或九。於斯時也,居靡都鄙,人無華裔,長幼雜遝以交集,士女頒斌而鹹戾。被褐振裾,垂髫總髻,躡踵側肩,掎裳連襼。黃塵為之四合兮,陽光為之潛翳。動容發音而觀者,莫不抃舞乎康衢,謳吟乎聖世。情欣樂乎昏作兮,慮盡力乎樹藝。靡誰督而常勤兮,莫之課而自厲。躬先勞而悅使兮,豈嚴刑而猛制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