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二 帝紀第二



甘露元年春正月,加大都督,奏事不名。夏六月,進封高都公,地方七百里,加之九錫,假斧鉞,進號大都督,劍履上殿。又固辭不受。秋八月庚申,加假黃鉞,增封三縣。

二年夏五月辛未,鎮東大將軍諸葛誕殺揚州刺史樂綝,以淮南作亂,遣子靚為質於吳以請救。議者請速伐之,帝曰:"誕以毌丘儉輕疾傾覆,今必外連吳寇,此為變大而遲。吾當與四方同力,以全勝制之。"乃表曰:"昔黥布叛逆,漢祖親征;隗囂違戾,光武西伐;烈祖明皇帝乘輿仍出:皆所以奮揚赫斯,震耀威武也。陛下宜暫臨戎,使將士得憑天威。今諸軍可五十萬,以眾擊寡,蔑不克矣。"秋七月,奉天子及皇太后東征,徵兵青、徐、荊、豫,分取關中游軍,皆會淮北。師次於項,假廷尉何楨節,使淮南,宣慰將士,申明逆順,示以誅賞。甲戌,帝進軍丘頭。吳使文欽、唐咨、全端、全懌等三萬餘人來救誕,諸將逆擊,不能御。將軍李廣臨敵不進,泰山太守常時稱疾不出,並斬之以徇。八月,吳將朱異帥兵萬餘人,留輜重於都陸,輕兵至黎漿。監軍石苞、袞州刺史州泰御之,異退。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襲都陸,焚其糧運。苞、泰復進擊異,大破之。異之餘卒餒甚,食葛葉而遁,吳人殺異。帝曰:"異不得至壽春,非其罪也,而吳人殺之,適以謝壽春而堅誕意,使其猶望救耳。若其不爾,彼當突圍,決一旦之命。或謂大軍不能久,省食減口,冀有他變。料賊之情,不出此三者。今當多方以亂之,備其越逸,此勝計也。"因命合圍,分遣羸疾就谷淮北,稟軍士大豆,人三升。欽聞之,果喜。帝愈羸形以示之,多縱反間,揚言吳救方至。誕等益寬恣食,俄而城中乏糧。石苞、王基並請攻之,帝曰:"誕之逆謀,非一朝一夕也,聚糧完守,外結吳人,自謂足據淮南。欽既同惡相濟,必不便走。今若急攻之,損游軍之力。外寇卒至,表里受敵,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於孤城之中,天其或者將使同戮。吾當以長策縻之,但堅守三面。若賊陸道而來,軍糧必少,吾以游兵輕騎絕其轉輸,可不戰而破外賊。外賊破,欽等必成擒矣。"全懌母,孫權女也,得罪於吳,全端兄子禕及儀奉其母來奔。儀兄靜時在壽春,用鍾會計,作禕、儀書以譎靜。靜兄弟五人帥其眾來降,城中大駭。

三年春正月壬寅,誕、欽等出攻長圍,諸軍逆擊,走之。初,誕、欽內不相協,及至窮蹙,轉相疑貳。會欽計事與誕忤,誕手刃殺欽。欽子鴦攻誕,不克,逾城降。以為將軍,封侯,使鴦巡城而呼。帝見城上持弓者不發,謂諸將曰:"可攻矣!"二月乙酉,攻而拔之,斬誕,夷三族。吳將唐咨、孫彌、徐韶等帥其屬皆降,表加爵位,稟其餒疾。或言吳兵必不為用,請坑之。帝曰:"就令亡還,適見中國之弘耳。"於是徙之三河。夏四月,歸於京師,魏帝命改丘頭曰武丘,以旌武功。五月,天子以并州之太原上黨西河樂平新興雁門、司州之河東平陽八郡,地方七百里,封帝為晉公,加九錫,進位相國,晉國置官司焉。九讓,乃止。於是增邑萬戶,食三縣,諸子之無爵者皆封列侯。秋七月,奏錄先世名臣元功大勛之子了,隨才敘用。

四年夏六月,分荊州置二都督,王基鎮新野,州泰鎮襄陽。使石苞都督揚州,陳騫都督豫州,鍾毓都督徐州,宋鈞監青州諸軍事。

景元元年夏四月,天子復命帝爵秩如前,又讓不受。天子既以帝三世宰輔,政非己出,情不能安,又慮廢辱,將臨軒召百僚而行放黜。五月戊子夜,使冗從僕射李昭等發甲於陵雲台,召侍中王沈、散騎常侍王業、尚書王經,出懷中黃素詔示之,戒嚴俟旦。沈、業馳告於帝,帝召護軍賈充等為之備。天子知事泄,帥左右攻相府,稱有所討,敢有動者族誅。相府兵將止不敢戰,賈充叱諸將曰:"公畜養汝輩,正為今日耳!"太子舍人成濟抽戈犯蹕,刺之,刃出於背,天子崩於車中。帝召百僚謀其故,僕射陳泰不至。帝遣其舅荀顗輿致之,延於曲室,謂曰:"玄伯,天下其如我何?"泰曰:"惟腰斬賈充,微以謝天下。"帝曰:"卿更思其次。"泰曰:"但見其上。不見其次。"於是歸罪成濟而斬之。太后令曰:"昔漢昌邑王以罪發為庶人,此兒亦宜以庶人禮葬之,使外內鹹知其所行也。"殺尚書王經,貳於我也。庚寅,帝奏曰:"故高貴鄉公帥從駕人兵,拔刃鳴鼓向臣所,臣懼兵刃相接,即敕將士不得有所傷害,違令者以軍法從事。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濟入兵陣,傷公至隕。臣聞人臣之節,有死無貳,事上之義,不敢逃難。前者變故卒至,禍同發機,誠欲委身守死,惟命所裁。然惟本謀,乃欲上危皇太后,傾覆宗廟。臣忝當元輔,義在安國,即駱驛申敕,不得迫近輿輦。而濟妄入陣間,以致大變,哀怛痛恨,五內摧裂。濟乾國亂紀,罪不容誅,輒收濟家屬,付廷尉。"太后從之,夷濟三族。與公卿議,立燕王宇之子常道鄉公璜為帝。六月,改元。丙辰,天子進帝為相國,封晉公,增十郡,加九錫如初,群從子弟未侯者封亭侯,賜錢千萬,帛萬匹。固讓,乃止。冬十一月,吳吉陽督蕭慎以書詣鎮東將軍石苞偽降,求迎。帝知其詐也,使苞外示迎之,而內為之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