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一百十九 載記第十九



泓以晉師之逼,遣使乞師於魏。魏遣司徒、南平公拔拔嵩,正直將軍、安平公乙旃眷,進據河內,游擊將軍王洛生屯於河東,為泓聲援。

劉裕次於陝城,遣沈林子率精兵萬餘,越山開道,會沈田子等於青泥,將攻堯柳。泓使姚裕率步騎八千距之,泓躬將大眾繼發。裕為田子所敗,泓退次於灞上,關中郡縣多潛通於王師。劉裕至潼關,遣將軍朱超石、徐猗之會薛帛於河北,以攻蒲坂。姚贊距裕於關西,姚難屯於香城。裕遣王鎮惡、王敬自秋社西渡渭,以逼難軍。鎮東姚璞及姚和都擊敗猗之等於蒲坂,猗之遇害,超石棄其眾奔於潼關。姚贊遣司馬休之及司馬國璠自軹關向河內,引魏軍以躡裕後。姚難既為鎮惡所逼,引師而西。時大霖雨,渭水泛溢,贊等不得北渡。鎮惡水陸兼進,追及姚難。泓自灞上還軍,次於石橋以援之。贊退屯鄭城。鎮北姚彊率郡人數千,與姚難陣於涇上,以距鎮惡。鎮惡遣毛德祖擊彊,大敗,彊戰死,難遁還長安。

劉裕進據鄭城。泓使姚裕、尚書龐統屯兵宮中,姚洸屯於灃西,尚書姚白瓜徙四軍雜戶入長安,姚丕守渭橋,胡翼度屯石積,姚贊屯霸東,泓軍於逍遙園。鎮惡夾渭進兵,破姚丕於渭橋。泓自逍遙園赴之,逼水地狹,因丕之敗,遂相踐而退。姚諶及前軍姚烈、左衛姚寶安、散騎王帛、建武姚進、揚威姚蚝、尚書右丞孫玄等皆死於陣,泓單馬還宮。鎮惡入自平朔門,泓與姚裕等數百騎出奔於石橋。贊聞泓之敗也,召將士告之,眾皆以刀擊地,攘袂大泣。胡翼度先與劉裕陰通,是日棄眾奔裕。贊夜率諸軍,將會泓於石橋,王師已固諸門,贊軍不得入,眾皆驚散。

泓計無所出,謀欲降於裕。其子佛念,年十一,謂泓曰:"晉人將逞其欲,終必不全,願自裁決。"泓憮然不答。佛念遂登宮牆自投而死。泓將妻子詣壘門而降。贊率宗室子弟百餘人亦降於裕,裕盡殺之,余宗遷於江南。送泓於建康市斬之,時年三十,在位二年。建康百里之內,草木皆燋死焉。

姚萇以孝武太元九年僣立,至泓三世,以安帝義熙十三年而滅,凡三十二年。

史臣曰:自長江徙御,化龍創業,巨寇乘機而未寧,戎馬交馳而不息,晦重氛於六漠,鼓洪流於八際,天未厭亂,凶旅實繁。弋仲越自金方,言歸石氏,抗直詞於暴主,闡忠訓於危朝,貽厥之謀,在乎歸順,鳴哀之義,有足稱焉。景國弱歲英奇,見方孫策,詳其乾識,無忝斯言,遂踐迷途,良可悲矣!

景茂因仲襄之緒,躡苻亡之會,嘯命群豪,恢弘霸業,假容沖之銳,俯定函、秦;挫雷惡之鋒,載寧東北。在茲奸略,實冠兇徒。列樹而表新營,雖雲效績;薦棘而陵舊主,何其不仁!安枕而終,斯為幸也。

子略克摧勍敵,荷成先構,虛襟訪道,側席求賢,敦友弟以睦其親,明賞罰以臨其下,英髦盡節,爪牙畢命。取汾、絳,陷許、洛,款僣燕而藩偽蜀,夷隴右而靜河西,俗阜年豐,遠安邇輯,雖楚莊、秦穆何以加焉!既而逞志矜功,弗虞後患。委涼都於禿髮,授朔方於赫連,專己生災,邊城繼陷,距諫招禍,蕭牆屢發,戰無寧歲,人有危心。豈宜騁彼雄圖,被深恩於介士;翻崇詭說,加殊禮於桑門!當有為之時,肄無為之業,麗衣腴食,殆將萬數,析實談空,靡然成俗。夫以漢朝殷廣,猶鄙鴻都之費;況乎偽境日侵,寧堪永貴之役!儲用殫竭,山林有稅,政荒威挫,職是之由,坐致淪胥,非天喪也。

元子以庸懦之質,屬傾擾之餘,內難方殷,外御斯輟。王師杖順,弭節而下長安;凶嗣失圖,系組而降軹道。物極則反,抑斯之謂歟!

贊曰:弋仲剛烈,終表奇節。襄實英果,萇惟奸傑。興始崇構,泓遂摧滅。貽誡將來,無踐危轍。

《晉書》 唐·房玄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