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一百二十 載記第二十



河間王顒遣督護衙博、廣漢太守張征討特,南夷校尉李毅又遣兵五千助尚,尚遣督護張龜軍繁城,三道攻特。特命盪、雄襲博。特躬擊張龜,龜眾大敗。盪又與博接戰連日,博亦敗績,死者太半。盪追博至漢德,博走葭萌。盪進寇巴西,巴西郡丞毛植、五官襄珍以郡降盪。盪撫恤初附,百姓安之。盪進攻葭萌,博又遠遁,其眾盡降於盪。

太安元年,特自稱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諸軍事、大將軍、大都督,改年建初,赦其境內。於是進攻張征。征依高據險,與特相持連日。時特與盪分為二營,徵候特營空虛,遣步兵循山攻之,特逆戰不利,山險窘逼,眾不知所為。羅準、任道皆勸引退,特量盪必來,故不許。征眾至稍多,山道至狹,唯可一二人行,盪軍不得前,謂其司馬王辛曰:"父在深寇之中,是我死日也。"乃衣重鎧,持長矛,大呼直前,推鋒必死,殺十餘人。征眾來相救,盪軍皆殊死戰,征軍遂潰。特議欲釋征還涪,盪與王辛進曰:"征軍連戰,士卒傷殘,智勇俱竭,宜因其弊遂擒之。若舍而寬之,征養病收亡,餘眾更合,圖之未易也。"特從之,復進攻征,征潰圍走。盪水陸追之,遂害征,生擒征子存,以征喪還之。

以騫碩為德陽太守,碩略地至巴郡之墊江。

特之攻張征也,使李驤與李攀、任回、李恭屯軍毗橋,以備羅尚。尚遣軍挑戰,驤等破之。尚又遣數千人出戰,驤又陷破之,大獲器甲,攻燒其門。流進次成都之北。尚遣將張興偽降於驤,以觀虛實。時驤軍不過二千人,興夜歸白尚,尚遣精勇萬人銜枚隨興夜襲驤營。李攀逆戰死,驤及將士奔於流柵,與流併力回攻尚軍。尚軍亂,敗還者十一二。晉梁州刺史許雄遣軍攻特,特陷破之,進擊,破尚水上軍,遂寇成都。蜀郡太守徐儉以小城降,特以李瑾為蜀郡太守以撫之。羅尚據大城自守。流進屯江西,尚懼,遣使求和。

是時蜀人危懼,並結村堡,請命於特,特遣人安撫之。益州從事任明說尚曰:"特既凶逆,侵暴百姓,又分人散眾,在諸村堡,驕怠無備,是天亡之也。可告諸村,密剋期日,內外擊之,破之必矣。"尚從之。明先偽降特,特問城中虛實,明曰:"米谷已欲盡,但有貨帛耳。"因求省家,特許之。明潛說諸村,諸村悉聽命。還報尚,尚許如期出軍,諸村亦許一時赴會。

二年,惠帝遣荊州刺史宋岱、建平太守孫阜救尚。阜已次德陽,特遣盪督李璜助任臧距阜。尚遣大眾奄襲特營,連戰二日,眾少不敵,特軍大敗,收合余卒,引趣新繁。尚軍引還,特復追之,轉戰三十餘里,尚出大軍逆戰,特軍敗績,斬特及李輔、李遠,皆焚屍,傳首洛陽。在位二年。其子雄僣稱王,追謚特景王,及僣號,追尊曰景皇帝,廟號始祖。

李流,字玄通,特第四弟也。少好學,便弓馬,東羌校尉何攀稱流有賁育之勇,舉為東羌督。及避地益州,刺史趙廞器異之。廞之使庠合部眾也,流亦招鄉里子弟得數千人。庠為廞所殺,流從特安慰流人,破常俊於綿竹,平趙廞於成都。朝廷論功,拜奮威將軍,封武陽侯。

特之承制也,以流為鎮東將軍,居東營,號為東督護。特常使流督銳眾,與羅尚相持。特之陷成都小城,使六郡流人分口入城,壯勇督領村堡。流言於特曰:"殿下神武,已克小城,然山藪未集,糧仗不多,宜錄州郡大姓子弟以為質任,送付廣漢,縶之二營,收集猛銳,嚴為防衛。"又書與特司馬上官惇,深陳納降若待敵之義。特不納。

特既死,蜀人多叛,流人大懼。流與兄子盪、雄收遺眾,還赤祖,流保東營,盪、雄保北營。流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益州牧。

時宋岱水軍三萬,次於墊江,前鋒孫阜破德陽,獲特所置守將騫碩,太守任臧等退屯涪陵縣。羅尚遣督護常深軍毗橋,牙門左氾、黃訇、何沖三道攻北營。流身率盪、雄攻深柵,克之,深士眾星散。追至成都,尚閉門自守,盪馳馬追擊,觸倚矛被傷死。流以特、盪並死,而岱、阜又至,甚懼。太守李含又勸流降,流將從之。雄與李驤迭諫,不納,流遣子世及含子胡質於阜軍。胡兄含子離聞父欲降,自梓潼馳還,欲諫不及,退與雄謀襲阜軍,曰:"若功成事濟,約與君三年迭為主。"雄曰:"今計可定,二翁不從,將若之何?"離曰:"今當制之,若不可制,便行大事。翁雖是君叔,勢不得已,老父在君,夫復何言!"雄大喜,乃攻尚軍。尚保大城。雄渡江害汶山太守陳圖,遂入郫城,流移營據之。三蜀百姓並保險結塢,城邑皆空,流野無所略,士眾飢困。涪陵人范長生率千餘家依青城山,尚參軍涪陵徐轝求為汶山太守,欲要結長生等,與尚掎角討流。尚不許,轝怨之,求使江西,遂降於流,說長生等使資給流軍糧。長生從之,故流軍復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