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五代史》卷八(梁書)末帝紀上



己丑,魏博軍亂,囚節度使賀德倫。是時,朝廷既分魏博六州為兩鎮,命劉鄩統大軍屯於南樂,以討王熔為名,遣澶州刺史、行營先鋒步軍都指揮使王彥章領龍驤五百騎先入於魏州,屯於金波亭。詔以魏州軍兵之半隸於相州,並徙其家焉。又遣主者檢察魏之帑廩。既而德倫促諸軍上路,姻族辭決,哭聲盈巷。其徒乃相聚而謀曰:“朝廷以我軍府強盛,故設法殘破,況我六州,歷代藩府,軍門父子,姻族相連,未嘗遠出河門,離親去族,一旦遷於外郡,生不如死。”三月二十九日夜,魏軍乃作亂,放火大掠,首攻龍驤軍,王彥章斬關而遁。遲明,殺德倫親軍五百餘人於牙城,執德倫置之樓上。有效節軍校張彥者,最為粗暴,膽氣伏人,乃率無賴輩數百,止其剽掠。是日,魏之士庶被屠戮者,不可勝計。

帝聞之,遣使齎詔安撫,(《通鑑》:夏四月,帝遣供奉官扈異撫諭魏軍。)仍許張彥除郡厚賜,將士優賞。彥等不遜,投詔於地,侮罵詔使,因迫德倫飛奏,請卻復相、衛,抽退劉鄩軍。帝復遣諭曰:“制置已定,不可改易。”如是者三。彥等奮臂南向而罵曰:“傭保兒,敢如是也!”復迫德倫列其事。時有文吏司空頲者,甚有筆才,彥召見,謂曰:“為我更草一狀,詞宜抵突,如更敢違,則渡河擄之。”乃奏曰:“臣累拜封章,上聞天聽,在軍眾無非共切,何朝廷皆以為閒。半月三軍切切,而戈予未息;一城生聚皇皇,而控告無門。惟希俯鑒丹衷,苟從眾欲,須垂聖允,斷在不疑。如或四向取謀,但慮六州俱失。言非意外,事在目前。”張彥又以楊師厚先兼招討使,請朝廷依例授之,故復逼德倫奏曰:“臣當道兵甲素精,貔貅極銳,下視並、汾之敵,平吞鎮、定之人。特乞委臣招討之權,試臣湯火之節,苟無顯效,任賜明誅。”詔報曰:“魏、博寇敵接連,封疆懸遠,凡於應赴,須在師徒。是以別建節旄,各令捍禦,並、鎮則委魏、博控制,澤、潞則遣相、衛枝梧。鹹逐便安,貴均勞逸,已定不移之制,宜從畫一之規。至於征伐事權,亦無定例。且臨清王領鎮之日,羅紹威守藩以來,所領事銜,本無招討。只自楊師厚先除陝、滑二帥,皆以招討兼權,因茲帶過鄴中,原本不曾落下,苟循事體,寧吝施行。況今劉鄩指鎮、定出征,康懷英往邠、岐進討,只令統率師旅,亦無招討使銜。切宜遍諭群情,勿興浮議,倚注之意,卿宜體之。”詔至,張彥壞裂,抵之於地,謂德倫曰:“梁主不達時機,聽人穿鼻,城中擾攘,未有所依。我甲兵雖多,須資勢援,河東晉王統兵十萬,匡復唐朝,世與大梁仇讎。若與我同力,事無不濟,請相公改圖,以求多福。”德倫不得已而從之,乃遣牙將曹廷隱奉書求援於太原。彥使德倫告諭軍城曰:“可依河東稱天祐十三年,此後如有人將文字於河南往來,便仰所在處置。”

是月,邠州留後李保衡以城歸順。保衡,楊崇本養子也。崇本乃李茂貞養子,任邠州二十餘年,去歲為其子彥魯所毒。彥魯領知州事五十餘日,保衡殺彥魯送款於帝,即以保衡為華州節度使,以河陽留後霍彥威為邠州節度使。

五月,晉王率師赴魏州。節度使牛存節薨。是月,鳳翔李茂貞遣偽署涇州節度使劉知俊率師攻邠州,以李保衡歸順故也。自是,凡攻圍十四月,節度使霍彥威、諸軍都指揮使黃貴堅守捍寇,會救軍至,岐人乃退。六月庚寅,晉王入魏州,以賀德倫為大同軍節度使,舉族遷於晉陽。是月,晉人陷德州。

秋七月,又陷澶州,刺史王彥章棄城來奔。(《通鑑》:晉人夜襲澶州,刺史王彥章在劉鄩營,晉人獲其妻子。)是月,劉鄩自洹水潛師由黃澤路西趨晉陽,至樂平縣,值霖雨積旬,乃班師還。次宗城,遂至貝州,軍於堂邑。遇晉軍,轉斗數十里,晉軍稍退。翼日,鄩移軍於莘。八月,賀瑰收復澶州。

九月,以行營先鋒步軍都指揮使、行澶州刺史、檢校太保王彥章為汝州防禦使,依前行營先鋒步軍都指揮使。壬午,正衙命使冊德妃張氏。是夕,妃薨。冬十月辛亥,康王友孜謀反,伏誅。是夕,帝於寢殿熟寐,忽聞御榻上寶劍有聲,帝遽起視之,而友孜之黨已入於宮中,帝揮之獲免。(《清異錄》:末帝夜於寢間擒刺客,乃康王友孜所遣,帝自戮之。造雲母匣貯所用劍,名匣曰“護聖將軍之館”。)壬子,葬德妃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