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三卷玉宇呈祥)》第四十章 瞌睡蟲閉目裝瞌睡 香蓮苦伴酒哭香蓮


“哎——這有什麼。來人哪,傳我的話,叫我府上的管家去請一班唱曲的來,告訴他不要人太多,要好的。”
明珠府的管家去了不大會兒,便領了一個中年婦女和兩個孩子進來。那婦女抱了面琵琶,低著頭走進客廳,向上面輕施一禮,便坐下來,輕輕地調好了弦,唱出四句開場詩來:
河光清淺月黃昏,琥珀彩潤酒滿樽。
宛轉柔情人將醉,這般時節最銷魂。
琴音清脆,歌喉宛轉,立刻博得滿堂喝彩。高士奇大聲叫好,索額圖鼓掌大笑,明珠從懷中掏出來一個赤金的戒指,“叭”的扔了下去:“唱得好,這個賞你,給我好好唱,待會兒李大人還有重賞呢。”
李大人?李大人早傻眼了。從這仨人一進門,李光地就認出來了,他們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當年在青樓妓院裡相好的那位李秀芝。兩個孩子,也正是她李秀芝為李光地生的兩個兒子。此刻,聽明珠這么一敲打,李光地只覺得頭“轟”的一下,臉變得煞白,簡直就要暈倒了!
明珠看也不看李光地,仍在催促著:“唱啊,唱下去!”
李秀芝起身謝了賞,命兩個孩子,一個吹蕭,一個擊板,她自己手抱琵琶,邊彈邊唱,唱出了這么一個故事:昔年福建耿精忠叛亂之時,一個青樓妓女搭救了一位落難公子,幫助他躲過了兵災。兩人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對天盟誓,永不分離。不料,戰爭一完,那位公子卻一去不返,音信皆無。他們母子三人,歷盡艱辛,方才來到京師,可是,孩子的父親卻不肯相認。她一直唱得珠淚滾滾,泣不成聲,才突然停住了。哽咽著又吟出一首詩來:
彈出哀弦放玉箏,停歌揮淚訴平生。
誰憐薄命傷心語,似聽花間鶯囀鳴。
大廳里歡歌笑語,交杯換盞的喧鬧聲,突然停止了。眾人都被這婦女唱的悲慘故事和那似有所指的語言驚得彷徨四顧。不知所指。這裡面,最聰明的是高士奇。他把李秀芝的詞從頭到尾連起來一想,再看看一旁呆若木雞、面色蒼白的李光地,馬上就明白了,喔,原來如此啊!但他也知道,要當麵點破,就得罪了李光地,便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一樣,大聲笑著稱讚:“好好好,詞編得好,唱得也好。可惜熊賜履老夫子沒來,不然的話,把最後這首詩稍稍潤色一下,拿到翰林院裡,也能得個彩頭。”
明珠既不理會高士奇的玩笑,更不看李光地的神色,卻對李秀芝說:“這位女子,聽你的唱詞,好像有什麼冤屈。本部堂職在中樞,你不要怕,如實講出來,自有人為你做主。”
李秀芝偷眼看了一下李光地,吞吞吐吐地說:“奴家……不敢說。只求各位大人,為奴家做主,不要讓那個狠心的人加害奴家的兩個孩子!”
明珠陰森森地一笑:“哼,在坐的有三位上書房大臣,上頭還有皇上,誰敢加害你們母子,他不想要腦袋了嗎?”說著,明珠回頭對李光地一笑:“光地兄,這母子三人,真可憐哪!你說,是嗎?”
李光地猝不及防,被明珠這么一問,竟然無言可對,愣了好大一會,才強自鎮定下來,苦笑著說:“啊?喔,是啊,是啊。唉,戰亂之中,什麼事兒都有,難免哪……”
明珠突然臉色一變,惡狠狠地說道:“光地兄所言,確是實情,但是天理不可泯滅,人情不能欺侮。我明珠既在中樞,對此等傷天害理之事,決不能置之不問!”
李光地強自鎮靜,隨聲附和著:“是啊,是啊,我們道學之中,最講究的就是天理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