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四卷亂起蕭牆)》第四十二章 定邊亂選將解近憂 出考題用計防隱患


別看方苞學貫古今,見多識廣,康熙這話還真把他說懵了:“聖上,臣、臣愚鈍不化,不解聖意,懇求聖上明示。”
康熙神色嚴峻地說:“唉,朕老了,你方苞也不年輕。既然你是朕的朋友,朕今天就向你敞開胸懷,說說心裡話,但你絕對不許說出去。”
“陛下請放心,方苞對聖上絕無二心。”
“好,朕信得過你。咱們先從朝政說起。別看臣子們每天在朕的面前說的全是好聽的話,全是頌揚聖德的話,什麼天下昇平啊,百姓擁戴呀,什麼千古英主,熙朝盛世啊,其實都是官樣文章。朕心裡清楚得很,放在二十年前,這些話一點也不過分,可是,現在不能這樣說了。國家昇平日久,弊端已經顯露,而且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了。第一是吏治腐敗,幾乎是無官不貪。第二是結黨營私,門戶眾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方有難,八方呼應。盤根錯節,攻之不破。還有賦稅不均,民不聊生,刑獄不平,怨聲載道,加上國庫虧空,考場舞弊,等等,等等,無不令人觸目驚心啊!”
方苞萬萬想不到,康熙皇上竟然沒有被阿諛奉承所迷惑,也不信那些報喜不報憂的奏章,更沒有陶醉在歌舞昇平之中,而對朝政的積弊看得如此透徹、如此一針見血。他想了一下說:
“聖上既然對朝政弊端洞若觀火,為什麼不採取果斷、嚴厲的辦法,痛加整飭呢?”
康熙心事沉重地說:“你問得好。朕剛才說了,朕老了,精力不濟了。原來指望胤礽他們能替朕辦好這件事,想不到,他們一個也靠不住。所以朕看透了,朝政弊端,已經積重難返。這事非朕親自過問,而且是一件件地問,一樁樁地管,下決心整它幾年,才能治好。可是,萬一整了一半,朕突然撤手西去,兒子們誰能繼承下來呢,那不把朕的一世英名都斷送了嗎?果真如此,朕就要變成先明而後暗的第二個唐玄宗了。方苞,朕的老朋友啊,你知道朕的難處嗎?”
康熙這話,說得披肝瀝膽,也說得十分痛切。方苞聽了,不由得潸然淚下:“陛下,臣明白了。”
康熙沒有理會方苞的激情,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方苞,你聽仔細了。處在這種形勢下,朕不能不多活幾年,不能不慎而又慎地挑選繼承皇位之人,要想做到這一點,就顧不得兒子們了。所以,朕才故意出了這個‘放太甲於桐宮’的題目,讓這些孽子們,讓這些想爭皇位的阿哥們,去防著胤礽,去跟他斗吧。這樣,朕才能躲過一點災難,保住自己。方苞,你要知道,這不是朕狠心,不是朕不心疼兒子。天家骨肉,不同於尋常百姓,向來是難得保全的。朕這也是迫不得已啊!你看,內有老八四處聯絡,外有老十四手握重兵。萬一他們心懷叵測,起兵發難,那後果可就不堪構想了。”
一席話,說得方苞心驚肉跳。他不能不佩服康熙皇上確實是聖慮深遠,他也不能不為這變化莫測的局勢擔憂。眼下,康熙把話說到如此深刻。又如此明白的地步,方苞就是有天大的學問,也無言可對了。
康熙今天把壓在心頭的鬱悶,把平日無法對人訴說的苦衷和盤託了出來,似乎也用盡了力氣。他不再說話了,默默地向方苞揮了揮手,閉上了眼睛。方苞知趣地悄悄行禮,退出了澹寧居。
卻說四爺胤禎自從接管了內務府之後,又多了一條心事,就是更加思念那位被圈禁的十三弟了。前些年,哥倆共同辦差,朝夕相處,十三弟被皇上戲稱為“老四的影子”。現在,我得意了,怎么能忘掉含冤受屈、被圈禁了整整七年的十三弟呢,從感情上說,胤禎恨不得立刻見到十三弟,但從理智上,他又不能不控制自己。因為凡是被圈禁的人,不奉皇上特旨,是不準許任何人探視的。胤禎雖然接管了內務府,可這事兒,還有個宗人府也是正管。自己好不容易混到了這一步,如果感情用事,惹出麻煩來,可怎么善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