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三百十八 列傳第二百六
時盧蘇等雖據府叛,佯聽撫,遣人迎署府事王熊兆。而其黨王受等糾眾萬餘,攻據思恩城,執知府吳期英、守備指揮門祖蔭等。已而釋期英等,亦投牒上官,願聽招撫。都御史姚鏌以兵未集,姑受之以緩其謀。遣諜者檄東蘭、歸順、鎮安、泗城、向武諸土官,各勒兵自效,且責失事守巡參將等官立功自贖。復疏調湖廣永、保土兵,江西汀、贛畬兵,俱會於南寧,並力進剿。帝以蠻亂日久,鎮巡官受命大征,未及殄絕,輒奏捷散兵,使餘孽復滋,罪不容逭。姑赦前過,益圖新功。乃起原任兵部尚書新建伯王守仁總督軍務,同鏌討之。
時受既入思恩,封府庫,以賊兵守之,而自攻武緣。守巡官鄒輗等率兵至思恩,思恩千夫長韋貴、徐伍等遣壯士由間道入城為內應,夜引官兵奪門,殺賊二十餘人,收府印及庫物,護送期英於賓州,因招撫城中未下者。時受攻武緣甚急,參將張經堅壁拒守。鎮守頭目許用與戰,斬其渠帥一人。賊見援兵大集,乃遁去。鏌以聞。
帝以田州、思恩賊鋒雖挫,首惡未擒,仍令守仁亟督兵剿撫。守仁威名素重,及督軍務,調兵數萬人至,諸蠻心懾。守仁至南寧,道中見受等勢盛,度亦未可卒滅,上疏極陳用兵利害。兵部議以守仁所見未確,復陳五事,令守仁詳計其宜,於是守仁又疏云:
臣奉命於去年十二月至廣西平南縣,與巡按御史石金及藩臬諸將領等會議。思、田禍結兩省,已逾二年。今日必欲窮兵盡剿,則有十患。若罷兵行撫,則有十善。臣與諸臣,攄心極論,今日之局,撫之為是。
臣抵南寧,遂下令盡撤調集防守之兵。數日內解歸者數萬,惟湖兵數千,道阻遠,不易即歸,仍使分留南寧,解甲休養,待間而動。而盧蘇、王受先遣其頭目黃富等訴告,願得歸境投生,乞宥一死。臣等諭以朝廷威德,令齎飛牌,歸巢曉諭,期以速降無死。蘇、受等得牌,皆羅拜踴躍,歡聲雷動。
尋率眾至南寧城下,分屯四營。蘇、受等囚首自縛,與頭目數百人赴軍門請命。臣等復諭之曰:“朝廷既赦爾罪,爾等擁眾負固,騷動一方。若不示罰,何以雪憤?”於是下蘇、受于軍門,各杖一百,乃解其縛。又諭之曰:“今日宥爾死者,朝廷好生之德;必杖爾者,人臣執法之義。”眾皆叩首悅服,願殺賊立功。臣隨至其營,撫定其眾七萬餘人,復委布政使林富等安插,於二月二十六日悉命歸業。是皆皇上至孝達順之德,神武不殺之威,未期月而蠻民率服,不折一矢,不傷一人;而全活數萬生靈,即古舞乾之化,奚以加焉。
疏聞,帝嘉之,遣行人齎敕獎賚。於是守仁復疏言:
思、田久構禍,荼毒兩省,已逾二年。兵力盡於哨守,民脂竭於轉輸,官吏疲於奔走。地方臲卼,如破壞之舟,漂泊風浪,覆溺在目,不待智者而知之矣。必欲窮兵雪憤,以殲一隅,無論不克,縱使克之,患且不測。況田州外捍交阯,內屏各郡,深山絕谷,瑤、僚盤據。使盡誅其人,異日雖欲改土為流,誰為編戶?非惟自撤其藩籬,而拓土開疆以資鄰敵,非計之得也。
今岑氏世效邊功,猛獨詿誤觸法,雖未伏誅,聞已病死。臣謂治田州非岑氏不可,請降田州府為田州,而官其子,以存岑氏之後。查猛有二子,長邦佐,自幼出繼為武靖州知州。武靖當瑤賊之沖,邦佐才足制馭,宜仍舊職。而今所建州,請以猛幼子邦相授吏目,署州事,俟後遞升為知州,以承岑氏之祀。設土巡檢諸司,即以盧蘇、王受等九人為之,以殺其勢。添設田寧府,統以流官知府,以總其權。
從之。惟以守仁所奏岑猛子,與撫按所報異,令再覆。
於是守仁言:“臣初議立岑氏後,該府土目及耆老俱言岑猛本有四子:長邦佐,妻張氏出;次邦彥,妾林氏出;次邦輔,外婢所生;次邦相,妾韋氏出。猛嬖溺林氏而張失愛,故邦佐自幼出繼武靖。邦彥既死,邦佐得武靖民心,更代亦難其人。欲立邦輔,土目謂外婢所生,名實不正。惟邦相系猛正派,質貌厚重,堪繼岑氏。故當時直謂猛子存者二人,亦所以正名慎始,杜後日之爭也。”疏上,如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