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七十六 列傳第一百六十四



總兵鄭鴻逵擁唐王聿鍵入閩,與其兄南安伯芝龍及肯堂勸進,遂加太子少保、吏部尚書。曾櫻至,言官請令櫻掌吏部,乃令肯堂掌都察院。肯堂請出募舟師,由海道抵江南,倡義旅,而王由仙霞趨浙東,與相聲援。乃加少保,給敕印,便宜從事。芝龍懷異心,陰沮之,不成行。

順治三年,王敗死,肯堂飄泊海外。六年至舟山,魯王用為東閣大學士。八年,大清兵乘天霧集螺頭門。定西侯張名振奉王航海去,屬肯堂城守。城中兵六千,居民萬餘,堅守十餘日。城破,肯堂衣蟒玉南向坐,令四妾、一子婦、一女孫先死,乃從容賦詩自經。

時同死者,兵部尚書李向中、禮部尚書吳鍾巒、吏部侍郎朱永佑、安洋將軍劉世勛、左都督張名揚。又有通政使會稽鄭遵儉,兵科給事中鄞縣董志寧,兵部郎中江陰朱養時,戶部主事福建林瑛、蘇州江用楫,禮部主事會稽董元,兵部主事福建朱萬年、長洲顧珍、臨山衛李開國,工部主事長洲顧中堯,中書舍人蘇州蘇兆人,工部所正鄞縣戴仲明,定西侯參謀順天顧明楫,諸生福建林世英,錦衣指揮王朝相,內官監太監劉朝。凡二十一人。

李向中,鍾祥人。崇禎十三年進士。授長興知縣,調秀水。福王時,歷車駕郎中,蘇松兵備副使。唐王以為尚寶卿。閩事敗,避海濱。魯王監國,召為右僉都御史,從航海,進兵部尚書,從至舟山。及是破,大帥召向中,不赴。發兵捕之,以衰糹至見。大帥呵之曰:“聘汝不至,捕即至,何也。?”向中從容曰:“前則辭官,今就戮耳。”

吳鍾巒,字巒稚,武進人。崇禎七年進士。授長興知縣。以旱潦,征練餉不中額,謫紹興照磨。逾年,移桂林推官。聞京師變,流涕曰:“馬君常必能死節。”已而世奇果死。福王立,遷禮部主事。抵南雄,聞南都失,轉赴福建,痛陳國計。魯王起兵,以鍾巒為禮部尚書,往來普陀山中。大清兵至寧波,鍾巒慷慨謂人曰:“昔仲達死璫禍,吾以諸生不得死。君常死賊難,吾以遠臣不得從死。今其時矣!”乃急渡海,入昌國衛之孔廟,積薪左廡下,抱孔子木主自焚死。仲達者,江陰李應升,鍾巒弟子,忤魏忠賢死黨禍者也。

朱永佑,字爰啟。崇禎七年進士。授刑部主事,改吏部,罷歸。事唐王,後至舟山。城破被執,願為僧,不許,乃就戮。

名揚,名振弟。城破,母範以下自焚者數十人。

朝相聞城失守,護王妃陳氏、貴嬪張氏、義陽王妃杜氏入井,用巨石覆之,自刎其旁。開國母,瑛、明楫妻皆自盡。

曾櫻,字仲含,峽江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授工部主事,歷郎中。天啟二年,稍遷常州知府。諸御史巡鹽、侖、江、漕及提學、屯田者,皆操舉劾權,文牒日至。櫻牒南京都察院曰:“他方守令,奔命一巡按,獨南畿奔命數巡按。請一切戒飭,罷鉤訪取贖諸陋習。”都御史熊明遇為申約束焉。

櫻持身廉,為政愷悌公平,不畏強御。屯田御史索屬吏應劾者姓名,櫻不應。御史危言恐之,答曰:“僚屬已盡,無可糾,止知府無狀。”因自署下考,杜門待罪。撫按亟慰留,乃起視事。織造中官李實迫知府行屬禮,櫻不從。實移檄以“爾”“汝”侮之,櫻亦報以“爾”“汝”,卒不屈。無錫高攀龍,江陰繆昌期、李應升被逮,櫻助昌期、應升貲,而經紀攀龍死後事,為文祭之,出其子及僮僕於獄。宜興毛士龍坐忤魏忠賢遣戍,櫻諷士龍逃去。上官捕其家人,賴櫻以免。武進孫慎行忤忠賢,當戍,櫻緩其行。忠賢敗,事遂解。

崇禎元年以右參政分守漳南。九蓮山賊犯上杭,櫻募壯士擊退之,夜搗其巢,殲馘殆盡。士民為櫻建祠。母憂歸。服闋,起故官,分守興、泉二郡。進按察使,分巡福寧。先是,紅夷寇興、泉,櫻請巡撫鄒維璉用副總兵鄭芝龍為軍鋒,果奏捷。及劉香寇廣東,總督熊文燦欲得芝龍為援,維璉等以香與芝龍有舊,疑不遣。櫻以百口保芝龍,遂討滅香,芝龍感櫻甚。

十年冬,帝信東廠言,以櫻行賄謀擢官,命械赴京。御史葉初春嘗為櫻屬吏,知其廉,於他疏微白之。有詔詰問,因具言櫻賢,然不知賄所從至。詔至閩,巡撫沈猶龍、巡按張肯堂閱廠檄有奸人黃四臣名。芝龍前白曰:“四臣,我所遣。我感櫻恩,恐遷去,令從都下訊之。四臣乃妄言,致有此事。”猶龍、肯堂以入告,力白櫻冤,芝龍亦具疏請罪。士民以櫻貧,為醵金辦裝,耆老數千人隨至闕下,擊登聞鼓訟冤。帝命毋入獄,俟命京邸。削芝龍都督銜,而令櫻以故官巡視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