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義》第六十九回 討王琳屢次交兵 諫高洋連番受責


演妃元氏系魏朝宗室,洋欲令演離婚,許為演廣求淑媛。演雖承旨納妾,與元氏情好依然。洋復賜給宮人,由演領去。嗣因酒後失記,謂演擅取宮人,召演入責,自取刀環,亂毆演脅,幾至暈絕,乃令左右舁演還第。演氣憤填胸,情願絕粒待斃。演與洋、湛等,俱為婁太后所出,太后恐演不測,亦日夕涕泣,洋酒醒亦頗知悔,並聞太后悲泣情狀,急得不知所為,每日往視演疾,且勸慰道:“努力強食,當將王晞還汝。”原來晞為演友,洋疑演諫奏,出自晞筆,已將晞髠配出去,至是面約還晞,因即將晞釋歸,使往勸演。演見晞至,強起抱晞道:“我氣息奄奄,恐不得再見!”晞流涕道:“天道神明,豈令殿下遂斃此舍!至尊親為人兄,尊為人主,怎好與他計較?惟殿下不食,太后亦不食。殿下縱不自惜,難道不念太后么?”演乃強坐進飯,漸得告痊。
過了數月,演又欲進諫,令晞草奏。晞條陳十餘事,因復語演道:“今朝廷所恃,惟一殿下,乃欲學匹夫耿介,輕視生命,一旦禍至,誤國政,負慈恩,豈不是兩失么?”演唏噓道:“禍乃至此么?”因將諫草對晞毀去。嗣復忍耐不住,再行進諫,洋使力士將演反綁,自拔刀架演頸,且叱責道:“小人何知!究竟是何人教汝?”演答道:“天下噤口,除臣外何人敢言?”洋又令左右杖演數十下,自己醉倦入寢,演乃得出。
太子殷禮士好學,頗得令名,洋常嫌殷得漢家性質,不類自己,意欲廢立。會登覽金鳳台,三台之一。召殷隨侍,喝令手刃囚犯。殷惻然有難色,再三不肯下刃。洋用馬鞭捶殷,嚇得殷神經錯亂,竟至氣悸語吃,狀似痴迷。洋屢言太子性懦,終當傳位常山王,太子少傅魏收語楊愔道:“太子關係國本,不應動搖,至尊每言傳位常山,如果屬實,即當決行,天子怎可戲言?”彼常視國事如兒戲,難道汝尚未知嗎?愔乃將收言白洋,洋始罷議。
已而酗暴更甚,殺死膠州刺史杜弼,及尚書僕射高德政,無非為了強諫致忿,置諸死刑。尚書右僕射崔暹,屢有諫諍,洋念他故舊大臣,格外容忍。未幾暹歿,洋親往弔喪,問暹妻李氏道:“汝可思故夫么?”李氏隨口答道:“怎得不思!”洋笑道:“汝果思暹,何不自往省視?”說至此,拔刀一揮,李氏頭落,即取擲牆外。
時已為天保十年,即陳主霸先臨歿之年。彗星出現,太史奏請除舊布新。洋特問彭城公元韶道:“漢光武何故中興?”韶猝然答道:“為誅諸劉不盡。”不詆王莽,反啟殺心,真是該死的狗奴。洋因下令,捕戮始平公元世哲等二十五家,拘禁元韶等十九家。韶幽住地牢,數日不得一餐,甚至衣袖示。活活餓死。應該如此,但未知伊妻高氏果從死否?洋索性盡誅諸元,男子無論少長,一律斬首,共殺三千人,棄屍漳水。水中魚吃食屍骸,百姓取魚剖腹,得人爪甲,遂相戒不食,好幾月不往網魚。魚卻得多活數月。惟常山王妃父元蠻,本支近族,得保存數家。自經這次慘戮,洋乃惡貫滿盈,即成暴疾,喉間似有物哽住,不能下食。好容易拖延兩三日,自知不能久存,乃召李後及常山王演至榻前,諄囑後事。小子有詩嘆道:
夏桀商辛並暴君,如斯淫虐尚無聞;
榻前一訣安然逝,亂世似無善惡分。
欲知洋所說何事,俟至下回續表。

王琳事梁,似不可謂為非忠,梁元帝陷死江陵,琳赴援不及,縞素舉哀,復因陳主篡梁,傳檄東討。侯安都謂師出無名,果遭敗歿,師直為壯曲為老,誠哉是言也。然忽降齊,忽降魏,主持不定,未免多私。既已奉莊為主,又聽從陳使謝哲,願還湘州,大忠者固如是乎!江右之亂,出援無功,天已未免厭琳矣。陳霸先病歿之年,齊高洋亦即病死。齊陳相較,高洋之惡,遠過霸先。但霸先以篡弒得國,敢犯大不韙之名,雖有小善,殊不足道。高洋之惡,古今罕有,浚與渙皆遭慘斃,獨演再三進諫,瀕死者數矣,而卒得不死,豈其後應登帝籙,乃幸邀天助耶!然洋惡如此,而尚得令終,翹首天閽,幾令人無從索解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