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第七十五回 入虜庭蘇武抗節 出朔漠李陵敗降


武帝再發天下七科謫戍,及四方壯士,分道北征。貳師將軍李廣利,帶領馬兵六萬,步兵七萬,出發朔方,作為正路。強弩都尉路博德,率萬餘人為後應。游擊將軍韓說,領步兵三萬人出五原,因杅將軍公孫敖,領馬兵萬人,步兵三萬人出雁門。各將奉命辭行,武帝獨囑公孫敖道:“李陵敗沒,或說他有志回來,亦未可知。汝能相機深入,迎陵還朝,便算不虛此行了!”敖遵命去迄,三路兵陸續出塞,即有匈奴偵騎,飛報且鞮侯單于。單于盡把老弱輜重,徙往余吾水北,自引精騎十萬,屯駐水南。待至李廣利兵到,交戰數次,互有殺傷。廣利毫無便宜,且恐師老糧竭,便即班師。匈奴兵卻隨後追來,適值路博德引兵趨至,接應廣利,胡兵方才退回。廣利不願再進,與博德一同南歸。游擊將軍韓說,到了塞外,不見胡人,也即折回。因杅將軍公孫敖,出遇匈奴左賢王,與戰不利,慌忙引還。自思無可報命,不如捏造謊言,復奏武帝。但言捕得胡虜,供稱李陵見寵匈奴,教他備兵御漢,所以臣不敢深入,只好還軍。你要逞刁,看你將來如何保全?武帝本追憶李陵,悔不該輕遣出塞,此次聽了敖言,信為真情,立將陵母及妻,飭令駢誅。陵雖不能無罪,但陵母及妻,實是公孫敖一人斷送。
既而且鞮侯單于病死,子狐鹿姑繼立,遣使至漢廷報喪。漢亦派人往吊,李陵已聞知家屬被戮,免不得詰問漢使。漢使即將公孫敖所言,備述一遍,陵作色道:“這是李緒所為,與我何乾。”言下恨恨不已。李緒曾為漢塞外都尉,為虜所逼,棄漢出降,匈奴待遇頗厚,位居陵上。陵恨緒教胡備兵,累及老母嬌妻,便乘緒無備,把他刺死。單于母大閼氏,因陵擅殺李緒,即欲誅陵,還是單于愛陵驍勇,囑令避匿北方。俄而大閼氏死,陵得由單于召還,妻以親女,立為右校王,與衛律壹心事胡。律居內,陵居外,好似匈奴的夾輔功臣了。小子有詩嘆道:
孤軍轉戰奮餘威,矢盡援窮竟被圍;
可惜臨危偏不死,亡家叛國怎辭譏?
武帝不能征服匈奴,那山東人民,卻為了暴斂橫徵,嚴刑苛法,遂鋌而走險,嘯聚成群,做起盜賊來了。欲知武帝如何處置,待至下回表明。
武帝在位數十年,窮兵黷武,連年不息,東西南三面,俱得敉平,獨匈奴恃強不服,累討無功。武帝志在平胡,故為且鞮侯單于所欺,一喜而即使蘇武之修好,一怒而即使李陵之出軍。試思夷人多詐,反覆無常,豈肯無端言和?蘇武去使,已為多事,若李陵部下,只五千人,身餌虎口,橫挑強胡,彼即不自量力,冒險輕進,武帝年已垂老,更事已多,安得遽遣出塞,不使他將接應,而聽令孤軍陷沒耶?蘇武不死,適見其忠;李陵不死,適成為叛。要之,皆武帝輕使之咎也。武有節行,乃使之困辱窮荒;陵亦將才,乃使之沈淪朔漠。兩人之心術不同,讀史者應並為漢廷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