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帝范



今人智有短長,能有巨細。或蘊百而尚少,或統一而為多。有輕才者,不可委以重任;有小力者,不可賴以成職。委任責成,不勞而化,此設官之當也。斯二者治亂之源。

立國制人,資股肱以合德;宣風道俗,俟明賢而寄心。列宿騰天,助陰光之夕照;百川決地,添溟渤之深源。海月之深朗,猶假物而為大。君人御下,統極理時,獨運方寸之心,以括九區之內,不資眾力何以成功?必須明職審賢,擇材分祿。得其人則風行化洽,失其用則虧教傷人。故云則哲惟難,良可慎也!

納諫第五

夫王者,高居深視,虧聽阻明。恐有過而不聞,懼有闕而莫補。所以設鞀樹木,思獻替之謀;傾耳虛心,佇忠正之說。言之而是,雖在仆隸芻蕘,猶不可棄也;言之而非,雖在王侯卿相,未必可容。其義可觀,不責其辯;其理可用,不責其文。至若折檻懷疏,標之以作戒;引裾卻坐,顯之以自非。故云忠者瀝其心,智者盡其策。臣無隔情於上,君能遍照於下。



昏主則不然,說者拒之以威;勸者窮之以罪。大臣惜祿而莫諫,小臣畏誅而不言。恣暴虐之心,極荒淫之志。其為雍塞,無由自知。以為德超三皇,材過五帝。至於身亡國滅,豈不悲哉!此拒諫之惡也。

去讒第六

夫讒佞之徒,國之蟊賊也。爭榮華於旦夕,競勢利於市朝。以其諂諛之姿,惡忠賢之在己上;奸邪之志,恐富貴之不我先。朋黨相持,無深而不入;比同相習,無高而不升。令色巧言,以親於上;先意承旨,以悅於君。朝有千臣,昭公去國而不悟;弓無九石,寧一終身而不知。

以疏間親,宋有伊戾之禍;以邪敗正,楚有郤宛之誅。斯乃暗主庸君之所迷惑,忠臣孝子之可泣冤。

故藂蘭欲茂,秋風敗之;王者欲明,讒人蔽之。此奸佞之危也。斯二者,危國之本。

砥躬礪行,莫尚於忠言;敗德敗正,莫逾於讒佞。今人顏貌同於目際,猶不自瞻,況是非在於無形,奚能自睹?何則飾其容者,皆解窺於明鏡,修其德者,不知訪於哲人。詎自庸愚,何迷之甚!良由逆耳之辭難受,順心之說易從。彼難受者,藥石之苦喉也;此易從者,鴆毒之甘口也!明王納諫,病就苦而能消;暗主從諛,命因甘而致殞。可不誡哉!可不誡哉!

 

卷三

誡盈第七

夫君者,儉以養性,靜以修身。儉則人不勞,靜則下不擾。人勞則怨起,下擾則政乖。人主好奇技淫聲、鷙鳥猛獸,游幸無度,田獵不時。如此則徭役煩,徭役煩則人力竭,人力竭則農桑廢焉。人主好高台深池,雕琢刻鏤,珠玉珍玩,黼黻絺綌。如此則賦斂重,賦斂重則人才遺,人才遺則饑寒之患生焉。亂世之君,極其驕奢,恣其嗜欲。土木衣緹繡,而人裋褐不全;犬馬厭芻豢,而人糟糠不足。故人神怨憤,上下乖離,佚樂未終,傾危已至。此驕奢之忌也。

崇儉第八

夫聖世之君,存乎節儉。富貴廣大,守之以約;睿智聰明,守之以愚。不以身尊而驕人,不以德厚而矜物。茅茨不剪,采椽不斫,舟車不飾,衣服無文,土階不崇,大羹不和。非憎榮而惡味,乃處薄而行儉。

故風淳俗朴,比屋可封。斯二者,榮辱之端。奢儉由人,安危在己。五關近閉,則嘉命遠盈;千欲內攻,則凶源外發。是以丹桂抱蠹,終摧榮耀之芳;朱火含煙,遂郁凌雲之焰。以是知驕出於志,不節則志傾;欲生於心,不遏則身喪。故桀紂肆情而禍結,堯舜約己而福延,可不務乎?

賞罰第九

夫天之育物,猶君之御眾。天以寒暑為德,君以仁愛為心。寒暑既調,則時無疾疫;風雨不節,則歲有饑寒。仁愛下施,則人不凋弊;教令失度,則政有乖違。防其害源,開其利本。顯罰以威之,明賞以化之。威立則惡者懼,化行則善者勸。適己而妨於道,不加祿焉;逆己而便於國,不施刑焉。故賞者不德君,功之所致也;罰者不怨上,罪之所當也。故《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此賞罰之權也。

 

卷四

務農第十

夫食為人天,農為政本。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志廉恥。故躬耕東郊,敬授人時。國無九歲之儲,不足備水旱;家無一年之服,不足禦寒暑。然而莫不帶犢佩牛,棄堅就偽。求什一之利,廢農桑之基。以一人耕而百人食,其為害也,甚於秋螟。莫若禁絕浮華,勸課耕織,使人還其本,俗反其真,則競懷仁義之心,永絕貪殘之路,此務農之本也。斯二者,制俗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