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第一百零二回 王慶因奸吃官司 龔端被打師軍犯


王慶走得汗雨淋漓,滿身蒸濕,帶著護身枷,挨入人業中,掂起腳看那漢使棒。看了一歇兒,王慶不覺失口笑道;“那漢子使的是花棒。”那漢正使到熱鬧處,聽了這句話,收了棒看時,卻是個配軍。那漢大怒,便罵:“賊配軍,俺的棒,遠近聞名,你敢開了那鳥口,輕慢我的棒,放出這個屁來!”丟下棒,提起拳頭,劈臉就打。只見人叢中走出兩個少年漢子來攔住道:“休要動手!”便問王慶道:“足下必是高手。”王慶道:“亂道這一句,惹了那漢子的怒,小人棒也略曉得些兒。”
那邊使棒的漢子怒罵道:“賊配軍,你敢與我比試罷?”那兩個人對王慶道:“你敢與那漢子使合棒,若贏了他,便將這掠下的兩貫錢,都送與你。”王慶笑道:“這也使得。”分開眾人,向賀吉取了棒,脫了汗衫,拽紮起裙子,掣棒在手。眾人都道:“你項上帶著個枷兒,卻如何輪棒?”王慶道:“口這節兒稀罕。帶著行枷贏了他,算手段。”眾人齊聲道:“你若帶枷贏了,這兩貫錢一定與你。”便讓開路,放王慶入去。
那使棒的漢,也掣棒在手,使個旗鼓,喝道:“來,來,來!”王慶道:“列位恩官,休要笑話。”那邊漢子明欺王慶有護身枷礙著,吐個門戶,喚做“蟒蛇吞象勢。”王慶也吐個勢,喚做“蜻蜓點水勢。”那漢喝一聲,便使棒蓋將入來。王慶望後一退,那漢趕入一步,提起棒,向王慶頂門,又復一棒打下來。王慶將身向左一閃,那漢的棒打個空,收棒不迭。王慶就那一閃里,向那漢右手一棒劈去,正打著右手腕,把這條棒打落下來;幸得棒下留情,不然把個手腕打斷。眾人大笑。
王慶上前執著那漢的手道:“衝撞休怪!”那漢右手疼痛,便將左手去取那兩貫錢。眾人一齊襄將起來道:“那本事低醜,適講過,這錢應是贏棒的拿!”只見在先出尖上前的兩個漢子,劈手奪了那漢兩貫錢,把與王慶道:“足下到敝莊一敘。”那使棒的拗眾人不過,只得收拾了行仗,望鎮上去了。眾人都散。
兩個漢子邀了王慶,同兩個公人,都戴個涼笠子,望南抹過兩三座林子,轉到一個村坊。林子裡有所大莊院,一周遭都是土牆,牆外有二三百株大柳樹。莊外新蟬噪柳,莊內乳燕啼梁。兩個漢子,邀王慶等三人進了莊院,入到草堂,敘禮罷,各人脫下汗衫麻鞋,分賓主坐下。
莊主問道:“列位都像東京口氣。”王慶道了姓名,並說被府尹陷害的事。說罷,請問二位高姓大名。二人大喜。那上面坐的說道:“小可姓龔,單名個端字,這個是舍弟,單名個正字。舍下祖居在此,因此,這裡叫做龔家村。這裡屬西京新安縣管下。”說罷,叫莊客替三位濯那濕透的汗衫,先汲涼水來解了暑渴,引三人到上房中洗了澡,草堂內擺上桌子,先了現成點心,然後殺雞宰鴨,煮豆摘桃的置酒管待。
莊客重新擺設,先搬出一碟剝光的蒜頭,一碟切斷的壯阺,然後搬出茶蔬,果品,魚肉,雞鴨之類。龔端請王慶上面坐了,兩個公人一代兒坐下,龔端和兄弟在下面備席,莊客篩酒。王慶稱謝道:“小人是犯罪囚人,感蒙二位錯愛,無端相擾,卻是不當。”龔端道:“說那裡話!誰人保得沒事?那個帶著酒食走的?”
當下猜枚行令,酒至半酣,龔端開口道:“這個敝村,前後左右,也有二百餘家,都推愚弟兄做主兒。小可弟兄兩個,也好使些拳棒,壓服眾人。今春二月,東村賽神會,搭台演戲,小可弟兄到那邊耍子,與彼村一個人,喚做黃達,因賭錢礩口,被那痛打一頓,俺弟兄兩個,也贏不得他。黃達那,在人面前誇口稱強,俺兩個奈何不得他,只得忍氣吞聲。適見都排棒法十分整密,俺二人願拜都排為師父,求師父點撥愚弟兄,必當重重酬謝。”王慶聽罷,大喜,謙讓了一回。龔端同弟,隨即拜王慶為師。當晚直飲至盡醉方休,乘涼歇息。
次日天明,王慶乘著早涼,在打麥場上,點撥龔端拽拳使腿,只見外面一個人,背叉著手,踱將進來,喝道:“那裡配軍,敢到這裡賣弄本事?”只因走進這個人來,有分教,王慶重種大大禍胎,龔端又結深仇怨。真是禍從浮浪起,辱因賭博招。畢竟走進龔端莊裡這個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