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到得禪床邊,喉嚨里咯咯地響,看著地下便吐。
眾僧都聞不得那臭,個個道:“善哉!”
齊掩了口鼻。
智深吐了一回,爬上禪床,解下條,把直裰,帶子,都剝剝扯斷了,脫下那腳狗腿
來。
智深道:“好!懊!正肚飢哩!”
扯來便吃。
眾僧看見,把袖子遮了臉。
上下肩兩個禪和子遠遠地躲開。
智深見他躲開,便扯一塊狗肉,看著上首的道:“你也到口!”
上首的那和尚把兩支袖子死掩了臉。
智深道:“你不吃?”
把肉望下首的禪和子嘴邊塞將去。
那和尚躲不迭,卻待下禪床。
智深把他劈耳朵揪住,將肉便塞。
對床四五個禪和子跳過來勸時,智深撇了狗肉,提起拳碩,去那光腦袋上剝剝只顧
鑿。
滿堂僧眾大喊起來,都去櫃中取了衣缽要走。
--此亂,喚做“卷堂大散。”
首座那裡禁約得住。
智深一味地打將出來。
大半禪客都躲出廊下來。
監寺,都寺,不與長老說知,叫起一班職事僧人,點起老郎,火工道人,直廳,轎
夫,約有一二百人,都執杖叉棍棒,盡使手巾盤頭,一齊打入僧堂來。
智深見了,大吼一聲;別無器械,搶入僧堂里,佛面前推翻供桌。
撅了兩條桌腳,從堂里打將出來。
眾多僧行見他來得凶了,都拖了棒退到廊下。
深智兩條桌腳著地卷將起來。
眾僧早兩下合攏來。
智深大怒,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只饒了兩頭的。
當時智深直打到法堂下,只見長老喝道:“智深!不得無禮!眾僧也休動手!”兩邊
眾人被打傷了數十個,見長老來,各自退去。
智深見眾人退散,撇了桌腳,叫道:“長老與酒家做主!”
此時酒已七八分醒了。
長老道:“智深,你連累殺老僧!前番醉了一次,攪擾了一場,我教你兄趙員外得
知,他寫書來與眾僧陪話;今番你又如此大醉無禮,亂了清規,打攤了亭子,又打壞了金
剛,--這個且繇他,你攪得眾僧卷堂而走,這個罪業非小!我這裡五台山文殊菩薩道
場,千百年清淨香火去處。”
智深隨長老到方丈去。
長老一面叫職事僧人留住眾禪客,再回僧堂,自去坐禪,打傷了和尚,自去將息。
長老領智深方丈歇了一夜。
次日,長老與首座商議,收拾了些銀兩齎發他,教他別處去,可先說與趙員外知道。
長老隨即修書一封,使兩個直廳道人逕到趙員外莊上說知就裡,立等回報。
趙員外看了來書,好生不然,回書來拜覆長老,說道:“壞了金剛,亭子,趙某隨即
備價來來修。智深任從長老發遣。”
長老得了回書,便叫侍者取領皂巾直裰,一雙僧鞋,十兩白銀,房中喚過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