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第九十九回 花和尚解脫緣纏井 混江龍水灌太原城


公孫勝真箇法術通靈,轉眼間,南陣將士,軍卒,器械,渾身都是火,把一個長蛇陣,變的火龍相似。馬靈金磚法,被公孫勝神火猺了。公孫勝把麈尾招動,軍馬首尾合殺攏來,北軍大敗虧輸,殺得星落雲散,七斷八續,軍士三停內折了二停。馬靈戰敗逃生,幸得會使神行法,腳踏風火二輪,望東飛去。南陣里“神行太保”戴宗,已是拴縛停當甲馬,也作起神行法,手挺朴刀,趕將上去。頃刻間,馬靈已去了二十餘里,戴宗止行得十六七里,看看望不見馬靈了。前面馬靈正在飛行,卻撞著一個胖大和尚,劈面搶來,把馬靈一禪杖打翻,順手牽羊,早把馬靈擒住。
那和尚正在盤問馬靈,戴宗早已趕到,只見和尚擒住馬靈。戴宗上前看那和尚時,卻是“花和尚”魯智深。戴宗驚問道:“吾師如何到這裡?”魯智深道:“這裡是甚么所在?”戴宗道:“此處是汾陽府城東郭。這個是北將馬靈,適被公孫一清在陣上破了妖法,小弟追趕上來;那行得快,卻被吾師擒住,真箇從天而降!”魯智深笑道:“洒家雖不是天上下來,也在地上出來。”當下二人縛了馬靈,三人腳踏實地,逕望汾陽府來。
戴宗問魯智深來歷,魯智深一頭走,一頭說道:“前日田虎,差一個鳥婆娘到襄垣城外殺。他也會飛石子,便將許多頭領打傷,洒家在陣上殺入去,正要拿那鳥婆娘,不堤防茂草叢中,藏著一穴。洒家雙腳落空,只一交顛下穴去,半晌方到穴底,幸得不曾跌傷。洒家看穴中時,旁邊又有一穴,透出亮光來。洒家走進去觀看,卻是奇怪,一般有天有月,亦有村莊房舍;其中人民,也是在那裡忙忙的營幹,見了洒家,都只是笑。洒家也不去問,也只顧搶入去。過了人煙輳集的所在,前面靜悄悄的曠野,無人居住。洒家行了多時,只見一個草庵,聽的庵中木魚咯咯地響。洒家走進去看時,與洒家一般的一個和尚,盤膝坐地念經。洒家問他的出路,那和尚答道:“來從來處來,去從去處去。”洒家不省那兩句,焦躁起來。那和尚笑道:“你知道這個所在么。”洒家道:“那裡知道恁般鳥所在?”那和尚又笑道:“上至非非想,下至無間地。三千大千,世界廣遠,人莫能知。”又道:“凡人皆有心,有心必有念;地獄天堂,皆生於念。是故三界惟心,萬法惟識,一念不生,則六道俱銷,輪迴斯絕。”洒家聽他這段話說得明白,望那和尚唱了個大喏。那和尚大笑道:“你一入緣纏井,難出欲迷天,我指示你的去路。”那和尚便領洒家出庵,走得三五步,便對洒家說道:“從此分手,日後再會!”用手向前指道:“你前去可得神駒。”洒家回頭,不見了那和尚,眼前忽的一亮,又是一般景界,卻遇著這個人。洒家見他走的蹊蹺,被洒家一禪杖打翻,卻不知為何已到這裡。此處節氣,又與昭德府那邊不同:“桃李只有恁般大葉,卻無半朵花蕊。”
戴宗笑道:“如今已是三月下旬,桃李多落盡了。”魯智深不肯信,爭讓道:“如今正是二月下旬,適落井,只停得一回兒,卻怎么便是三月下旬?”戴宗聽說,十分驚異。二人押著馬靈,一逕來到汾陽城。
此時公孫勝已是殺退北軍,收兵入城。盧俊義,秦明,宣贊,郝思文,韓滔,彭舾,殺了索賢,黨世隆,凌光三將,直追田彪,段仁至十里外,殺散北軍。田彪同段仁,陳宣,苗成,領敗殘兵,望北去了。盧俊義收兵回城,又遇喬道清破了武能,徐瑾,同陳達,楊春,李忠,周通,領兵追趕到來。被南軍兩路合殺,北兵大敗,死者甚眾。武能被楊春一大刀,砍下馬來;徐瑾被郝思文刺死,奪獲馬匹,衣甲,金鼓,鞍轡無數。盧俊義與喬道清合兵一處,奏凱進城。盧俊義剛到府治,只見魯智深,戴宗將馬靈解來。盧俊義大喜,忙問:“魯智深為何到此?宋哥哥與鄔梨那殺,勝敗如何?”魯智深再將前面墮井及宋江與鄔梨交戰的事,細述一遍,盧俊義以下諸將,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