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岳全傳》第十回 大相國寺閒聽評話 小校場中私搶狀元


牛皋道:“還好哩!有我在此聽見。若不然,狀元被這兩個狗頭搶去了!”牛皋忙忙的趕回寓來,上樓去,只見他們還睡著沒有醒,心中想道:“不要通知他們,且等我去搶了狀元來,送與大哥罷!”遂將雙股鐧藏了,下樓對主人家道:“你把我的馬牽來,我要牽他去飲飲水,將鞍轡好生備上。”主人聽了,就去備好,牽出門來。牛皋便上了馬,往前竟走,卻不認得路,見兩個老兒攝條板凳,在籬笆門口坐著講古話。牛皋在馬上叫道:“呔!老頭兒,爺問你,小校場往那裡去的?”那老者聽了,氣得目瞪口呆!隻眼看著牛皋,不作聲。牛皋道:“快講我聽!”那老者只是不應。牛皋道:“晦氣!撞著一個啞子。若在家裡,惹我老爺性起,就打死他。”那一個老者道:“冒失鬼!京城地面容得你撒野?幸虧是我兩個老人家,若撞著後生,也不和你作對,只要你走七八個轉回哩。這裡投東轉南去,就是小校場了。”牛皋道:“老殺才,早替爺說明就是,有這許多嚕囌。若不看大哥面上,就一鐧打死你!”說罷,拍馬加鞭去了。那兩個老兒肚皮都氣破了,說道:“天下那有這樣蠢人!”
卻說牛皋一馬跑到小校場門首,只聽得叫道:“好槍!”牛皋著了急,忙進校場,看那二人走馬舞槍,正在酣戰,就大叫一聲:“狀元是俺大哥的!你兩個敢在此奪么?看爺的鐧罷!”耍的就是一鐧,望那楊再興頂樑上打來。楊再興把槍一抬,覺道有些斤兩,便道:“兄弟,不知那裡走出這個野人來?你我原是弟兄,比甚武藝,倒不如將他來取笑取笑!”羅延慶道:“說得有理。”遂把手中槍緊一緊,望牛皋心窩戳來。牛皋才架過一邊,那楊再興也一槍戳來。牛皋將兩根銀盤頭護頂,架隔遮攔,後來看看有些招架不住了。你想牛皋出門以來,未曾逢著好漢。況且楊再興英雄無敵,這桿爛銀槍,有酒杯兒粗細;羅延慶力大無窮,使一桿鏨金槍,猶如天神一般。牛皋那裡是二人的對手。幸是京城之內,二人不敢傷他的性命,只逼住他在此作樂。只聽得牛皋大叫道:“大哥若再不來,狀元被別人搶去了!”楊、羅二人聽了,又好笑,又好氣:“這個呆子叫什麼大哥大哥?必定有個有本事的在那裡,且等他來,會他一會看。”故此越把牛皋逼住,不放他走脫了。
且說那客店樓上,岳大爺睡醒來,看見三個人都睡著,只不見了牛皋,便叫醒了三人,問道:“牛兄弟呢?”三人道:“你我俱睡著了,那裡曉得?”岳大爺便同了三個人忙下樓來,問主人家。主人家道:“牛大爺備了馬去飲水了。”岳大爺道:“去了幾時了?”店上人道:“有一個時辰了。”岳大爺便叫:“王兄弟,你可去看他的兵器可在么?”王貴便上樓去,看了下來道:“他的雙鐧是掛在壁上的,如今卻不見了。”岳大爺聽了,嚇得面如土色,叫聲:“不好了!主人家快將我們的馬備來。兄弟們各把兵器來端正好了,若無事便罷,倘若惹出禍來,只好備辦逃命罷了!”
弟兄們上樓去扎縛好了,各將器械拿下樓來。主人家已將四匹馬備好在門首了。岳大爺又問主人道:“你見牛大爺往那條路去的么?”主人道:“往東首去的。”那弟兄四人上了馬,向東而行,來到了三叉路口,不知他往那條路上去的。卻見籬笆門口,有兩個老人家坐著拍手拍腳,不知在那裡說些什麼。岳大爺就下了馬,走上前把手一拱道:“不敢動問老丈,方才可曾見一個黑人漢,坐一匹黑馬的,往那條路上去的?望乞指示。”那老者道:“這黑漢是尊駕何人?”岳大爺道:“是晚牛的兄弟。”那老者道:“尊駕何以這等斯文,你那個令弟怎么這般粗蠢?”就把問路情狀說了一遍,道:“幸是遇著老漢,若是別人,不知指引他那裡去了!他如今說往小校場去,尊駕若要尋他,可投東轉南,就望見小校場了。”岳大爺道:“多承指教了。”遂上馬而行,看看望見了,只聽得牛皋在那裡大叫:“哥哥若再不來,狀元被別人搶去了!”岳大爺忙進內去,但見牛皋面容失色,口中白沫亂噴。又見一個穿白的坐著一匹白馬,使一桿爛銀槍;一個穿紅的坐一匹紅馬,使一桿鏨金槍,猶如天將一般。一盤一鏇,纏住牛皋,牛皋那裡招架得住。岳大爺看得親切,叫聲:“眾兄弟不可上前,待愚兄前去救他。”說罷,就拍馬上來,大叫一聲:“休得傷了我的兄弟!”楊、羅二人見了,即丟了牛皋,兩桿槍一齊挑出。岳大爺把槍望下一擲,只聽得一聲響,二人的槍頭著地,左手打開,右手拿住槍鑽上邊。這個武藝名為“敗槍”,再無救處的。二人大驚,把岳大爺看了看,說道:“今科狀元必是此人,我們去罷。”遂拍馬而走。岳大爺隨後趕來,大叫:“二位好漢慢行,請留尊姓大名!”二人迴轉頭來,叫道:“我乃山後楊再興、湖廣羅延慶是也。今科狀元權且讓你,日後再得相會。”說罷,拍馬竟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