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岳全傳》第十三回 昭豐鎮王貴染病 牟駝岡宗澤踹營


不多路,已到花園,園公出來跪接。宗大老爺同小弟兄等一齊下馬,進入園中,到花廳坐下,就問園公道:“我們都是空腹,此地可有所在備辦酒肴么?”園公稟道:“此去一里多路就是昭豐鎮,有名的大市鎮,隨你要買什麼東西,也有廚司替人整備。”宗爺就命親隨帶了銀兩,速到鎮上去購辦酒肴,就帶個廚司來整備。一面叫人抬過卷箱來,交與岳飛,說道:“老夫無甚物件,只有一副盔甲衣袍贈與賢契,以表老夫薄意。”岳大爺正少的是盔甲,不覺大喜,叩頭謝了。宗爺又道:“賢契們,目下雖是功名不遂,日後自有騰達,不可以一跌就灰了心。倘若奸臣敗露,老夫必當申奏朝廷,力保賢契們重用。那時如魚得水,自然日近天顏。如今取不得個忠字,且回家去奉侍父母,盡個孝字。文章武藝,亦須時時講論,不可因不遇便荒疏了,誤了終身大事。”眾弟兄齊聲應道:“大老爺這般教訓,門生等敢不努力!”說未了,酒筵已備就送來,擺了六席。眾人告過坐,一齊坐定。自有從人伏侍斟酒,共談時事,並講論些兵法。
那王貴、牛皋是坐在下席。他自五鼓吃了飯,在校場守了這一日,直到此處肚中正在飢餓,見了這些酒肴,也不聽他們談天說地,好似渴龍見水,如狼似虎的吃個精光,方才住手。不道那廚司因晚了,手腳忙亂,菜蔬內多擱了些鹽。這兩個吃得嘴成了,只管討茶吃。那茶夫叫道:“夥計,你看不出上邊幾席上,斯斯文文的;這兩席上的二位,粗粗蠢蠢,不是個吃細茶的人。你只管把小杯熱茶送去,不討好;你且把那大碗的冷茶送上去,包管合式。”那人聽了,真箇把冷茶大碗的選將上去。王貴好不快活,一連吃了五六碗,說道:“好爽快!”方才住了手。重新再飲。說說笑笑,不覺天色黎明。岳大爺等拜別了宗爺,宗爺又叫從人:“有那騎來的牲口,讓一匹與岳大爺馱了卷箱。”岳大爺又謝了,辭別上路而行;正是:
暢飲通宵到五更,忽然紅日又東升。
路上有花兼有酒,一程分作兩程行。
這裡宗爺亦帶領從人回城,不表。
且說岳大爺等五人一路走,一路在馬上說起宗澤的恩義:“真是難得!為了我們反累他削了職,不知何日方能報答他?”正說問,忽然王貴在馬上大叫一聲,跌下馬來。頃刻間面如土色,牙關緊閉。眾皆大驚,連忙下馬來,扶的扶,叫的叫,嚇得岳大爺大哭,叫道:“賢弟呀!休得如此,快些甦醒!”連叫數聲,總不見答應。岳大爺哭聲:“賢弟呀!你功名未遂,空手歸鄉已是不幸。若再有三長四短,叫為兄的回去,怎生見你令尊令堂之面?”說罷,又痛哭不止。眾人也各慌張。牛皋道:“你們且不要哭,我自有個主意在此。若是一哭,就弄得我沒主意了。”岳人爺便住了哭,問道:“賢弟有甚主意,快些說來!”牛皋道:“你們不知王哥原沒有病的,想是昨夜吃了些東西,灌下幾碗冷茶,肚裡發起脹來。待我來替他醫醫看。”便將手去王貴肚皮了揉了一會,只聽得王貴肚裡邊咕碌碌的,猶如雷鳴一般,響了一會,忽然放了許多臭水出來。再揉幾揉,竟撒出糞來,臭不可當。王貴微微甦醒,呻吟不絕。眾人忙將衣服與他換了。岳大爺道:“我們且在此暫息片時。湯兄弟,可先到昭豐鎮上去,端正了安歇的地方,以便調理。”
湯懷答應上馬,來到鎮上,但見人煙熱鬧,有幾個客店掛著燈籠。左首一個店主人,看見湯懷在馬上東張西望,便上前招接道:“客官莫非要打中火么?”湯懷便跳下馬來,把手一供道:“請問店主貴姓?”店主道:“小人姓方,這裡昭豐鎮上有名的方老實,從不欺人的。”湯懷道:“我們有弟兄五個,是進武場的,因有一個兄弟傷了些風寒,不能行走,要借歇幾天,養病好了方去,可使得么?”方老實道:“小人開的是歇店,這又何防?家裡盡有乾淨房屋,只管請來就是。若是要請太醫,我這鎮上也有,不必進城去請的。”湯懷道:“如此甚好,我去邀了同來。”遂上馬迴轉,與眾兄弟說了。便攙扶了王貴上馬,慢慢的行到鎮上,在方家客寓住下。當日就煩方老實去請了個醫生來看。醫生說是飲食傷脾,又感了些寒氣,只要散寒消食,不妨事,就可好的。遂撮了兩服煎劑。岳大爺封了一錢銀子謝了,太醫自去。眾弟兄等就安心歇下,調理王貴。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