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岳全傳》第五回 岳飛巧試九枝箭 李春慨締百年姻


不多時,那些各鄉鎮上的武童,紛紛攘攘的到來。真箇是“貧文富武”,多少富家兒郎,穿著得十分齊整,都是高頭駿馬,配著鮮明華麗的鞍甲。一個個心中俱想取了,好上東京去取功名。果然人山人海,說不盡繁華富麗。再一會,只見縣主李春,前後跟隨了一眾人役,進校場下馬,在演武廳上坐定。左右送上茶來吃了。看見那些赴考的人好生熱鬧,縣主暗喜:“今日著選得幾個好門生,進京得中之時,連我也有些光彩。”少刻,該房書吏送上冊籍。縣主看了,一個個點名叫上來,挨次比箭,再看弓馬。此時演武廳前,但聽得嗤嗤的箭,響聲不絕。那周侗和岳大爺在茶篷內側著耳朵,聽著那些武童們的箭聲,周侗不覺微微含笑。岳飛問道:“爹爹為何好笑?”周侗道:“我兒你聽見么?那些比箭的,但聽得弓聲箭響,不聽得鼓聲響,豈不好笑么?”
那李縣主看射了數牌,中意的甚少。看看點到麒麟村,大叫:“岳飛!”叫了數聲,全無人答應。又叫:“湯懷!”湯懷應聲道:“有!”又叫張顯、王貴兩個,兩個答應。三個一齊上來。眾員外俱在篷子下睜著眼睛觀看,俱巴不得兒子們取了,好上京應試。當時縣主看了三個武童比眾不同,行禮已畢,縣主問道:“還有一名岳飛,為何不到?”湯懷稟道:“他在後邊就來。”縣主道:“先考你們弓箭罷。”湯懷稟說:“求老爺吩咐把箭垛擺遠些。”縣主道:“已經六十步,何得再遠?”湯懷道:“還要遠些。”縣主遂吩咐:“擺八十步上。”張顯又上來稟道:“求老爺還要遠些。”縣主又吩咐:“擺整一百步。”王貴叫聲:“求大人再遠些。”縣主不覺好笑起來:“既如此,擺一百二十步罷!”從人答應,下去擺好箭垛。
湯懷立著頭把,張顯立了二把,王貴是第三把。你看他三個開弓發箭,果然奇妙,看的眾人齊聲叫采,連那縣主都看得呆了。你道為何?那三個人射的箭與前相反,箭箭上垛,並無虛發。但聞擂鼓響,不聽見弓箭的聲音,直待射完了,鼓聲方住。三人同上演武廳來。縣主大喜,便問:“你三人弓箭,是何人傳授?”王貴道:“是先生。”縣主道:“先生是何人?”王貴又道:“是師父。”縣主哈哈大笑道:“你武藝雖高,肚裡卻是不通。是那個師父?姓甚名誰?”湯懷忙上前稟道:“家師是關西人,姓周名侗。”縣主道:“原來令業師就是周老先生,他是本縣的好友,久不相會,如今卻在那裡?”湯懷道:“現在下邊茶篷內。”縣主聽了,隨即差人同著三人來請周侗相見,一面就委衙官看眾人比箭。
不多時,周侗帶了岳飛到演武廳來,李春忙忙下階迎接,見了禮,分賓主坐下。縣主道:“大哥既在敞縣設帳,不蒙賜顧,卻是為何?”周侗道:“非是為兄的不來看望。那麒麟村的居民最好興詞構訟,若為兄的到賢弟街里走動了,就有央說人情等事。賢弟若聽了情分,就壞了國法;不聽,又傷了和氣,故此不來為妙。”李春道:“極承見諒了。”周侗道:“別來甚久,不知曾生下幾位令郎了?”縣主道:“先室已經去世,只留下一個小女,十五歲了。”周侗道:“既無令公子,是該續娶了。”縣主道:“小弟因有些賤恙,不時舉發,所以不敢再娶。未知大哥的嫂嫂好么?”周侗道:“也去世多年了。”李春道:“曾有令郎否?”周侗把手一招,叫聲:“我兒,可過來見了叔父。”岳飛應聲上前,向著縣主行禮。李春看了笑道:“大哥又來取笑小弟了。這樣一位令郎,是大哥幾時生的?”周侗道:“不瞞老弟說,令愛是親生,此子卻是愚兄螟蛉的,名喚岳飛。請賢弟看他的弓箭如何?”李春道:“令徒如此,令郎一定好的,何須看得?”周侗道:“賢弟,此乃為國家選取英才,是要從公的。況且也要使大眾心服,豈可草草作情么?”李春道:“既如此,叫從人將垛子取上來些。”岳飛道:“再要下些。”縣主道:“就下些。”從人答應。岳飛又稟:“還要下些。”李春向周侗道:“令郎能射多少步數?”周侗道:“小兒年紀雖輕,卻開得硬弓,恐要射到二百四十步。”李春口內稱讚,心裡不信,便吩咐:“把箭垛擺列二百四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