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三百六 列傳第六十五

謝泌 孫何(弟僅) 朱台符 戚綸 張去華(子師德) 樂黃目 柴成務

謝泌,字宗源,歙州歙人。自言晉太保全二十七世孫。少好學,有志操。賈黃中知宣州,一見奇之。太平興國五年進士,解褐大理評事、知清川縣,徙彰明,遷著作佐郎。端拱初,為殿中丞,獻所著文十編、《古今類要》三十卷,召試中書,以直史館賜緋。時言事者眾,詔閣門,非涉僥望乃許受之。繇是言路稍壅。泌抗疏陳其不可,且言:"邊鄙有事,民政未乂,狂夫之言,聖人擇焉。苟詰而拒之,四聰之明,將有所蔽。願采其可者,拒其不可者,庶顒顒之情,得以上達。"復言:"國家圖書,多失次序。唐景龍中,嘗分經、史、子、集為四庫,命薛稷、沈佺期、武平一、馬懷素分掌,望遵復故事。"遂令直館分典四部,以泌知集庫。改左正言,使嶺南採訪。

淳化二年,久旱,復上言時政得失。時王禹偁上言:"請自今庶官候謁宰相,並須朝罷於政事堂,樞密使預坐接見,將以杜私請。"詔從之。泌上言曰:"伏睹明詔,不許宰相、樞密使見賓客,是疑大臣以私也。《書》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張說謂姚元崇曰:'外則疏而接物,內則謹以事君。此真大臣之禮。'今天下至廣,萬機至繁,陛下以聰明寄於輔臣,自非接下,何以悉知外事?若令都堂候見,則庶官請見咨事,略無解衣之暇。今陛下囊括宇宙,總攬英豪,朝廷無巧言之士,方面無姑息之臣,奈何疑執政,為衰世之事乎。王禹偁昧於大體,妄有陳述。"太宗覽奏,即追還前詔,仍以泌所上表送史館。會修正殿,頗施采繪,泌復上疏。亟命代以丹堊,且嘉其忠藎,拜左司諫,賜金紫、錢三十萬。一日,得對便殿,太宗稱其任直敢言,泌奏曰:"陛下從諫如流,故臣得以竭誠。昔唐季孟昌圖者,朝疏諫而夕去位,鑒於前代,取亂宜矣。"太宗動色久之。時,群臣升殿言事者,既可其奏,得專達於有司,頗容巧妄。泌請自今凡政事送中書,機事送樞密,金谷送三司,覆奏而行,從之。

俄判三司鹽鐵勾院。奉詔解送國學舉人,黜落既多,群聚喧詬,懷甓以伺泌出。泌知之,潛由他塗入史館,數宿不敢出,請對自陳。太宗問:"何官騶導嚴肅,都人畏避?"有以台雜對者,即授泌虞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上元觀燈,泌特預召,自是為例。轉金部員外郎,充鹽鐵副使。頃之,魏羽為使,即泌之外舅,以親嫌,改度支副使。因郊祀,條上軍士賞給之數。太宗曰:"朕惜金帛,止備賞賜爾。"泌因曰:"唐德宗朱泚之亂,後唐莊宗馬射之禍,皆賞軍不豐所致。今陛下薄於躬御,賞賜特優,實歷代之所難也。"俄與王沔同磨勘京朝官。太宗孜孜為治,每御長春殿視事罷,復即崇政殿臨決,日旰未進御膳。泌言:"請自今長春罷政,既膳後御便坐。"不報。俄知三班、通進銀台司,出知湖州。再遷主客郎中、知虢州。

真宗初,邊人屢寇,泌上疏曰:

臣竊惟聖心所切者,欲天下朝夕太平爾。雍熙末,趙普錄唐姚崇《太平十事》以獻。未幾,普復相,時稱致治之策無出於此。尋普病,又遼騎擾邊,因循未行。今北邊謐寧,繼遷請命,則可行於今日矣。臣以為先朝未盡行者,俟陛下爾。陛下自臨大寶,邊不加兵,西北肅然,民安歲登,則太平之象,復何遠哉。至於省不急之務,削煩苛之政,抑奔競,來直言,斯皆致太平之術,又豈讓唐開元之治也。議者或謂,方今用兵異於開元,且開元邊戎孔熾,明皇卒與之和。至如漢高祖亦然。此皆屈己以寧天下,豈以輕大國而競小忿乎。請以近事言,往歲討交阯,王師一動,南方幾搖。先皇以為得之無用,棄之實便,及授官為蕃屏,則至今竄伏。石晉之末,恥講和契丹,遂致天下橫流,豈得為強?或者有言,敵所嗜者禽色,所貪者財利,余無他智計。先朝平晉之後,若不舉兵臨之,但與財帛,則幽薊不日納土矣。察此,乃知其情古猶今也、漢祖、明皇所用之計,正可以餌其心矣。

臣伏睹近詔,以不逞之徒所陳述,皆閭閻事。臣聞古先哲王詢於芻蕘,察於邇言者,蓋慮視聽之蔽,故采此以達物情,亦罕行其事也。先朝有侯莫陳利用、陳廷山、鄭昌嗣、趙贊之徒,喋喋利口,賴先帝聖聰,尋翦除之,然為患已深矣。臣又聞輔時佐主,建萬世之基,立不拔之策者,必倚老成之人。至如成、康刑措,由任周、召;文、景清靜,不易蕭、曹;明皇太平,亦資姚、宋。夫精練國政,斟酌王度,未聞市井之胥,走塵之吏,可當其任也。惟陛下察往古用賢致治之道,則賢者亦必盡忠竭力,以輔成太平之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