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三百五十三 列傳第一百一十二

何栗 孫傅 陳過庭 張叔夜 聶昌 張閣 張近 鄭僅 宇文昌齡(子常)許幾 程之邵 龔原 崔公度 蒲卣

何栗,字文緽,仙井人。政和五年進士第一,擢秘書省校書郎。逾年,提舉京畿學事,召為主客員外郎、起居舍人,遷中書舍人兼侍講。

徽宗數從咨訪,欲付以言責。或論栗與蘇軾鄉黨,宗其曲學,出知遂寧府。已而留為御史中丞,論王黼奸邪專橫十五罪,黼既抗章請去,而尤豫未決。栗繼上七章,黼及其黨胡松年、胡益等皆罷,栗亦以徽猷閣待制知泰州。

欽宗立,復以中丞召。閱月,為翰林學士,進尚書右丞、中書侍郎。會王雲使金帥斡離不軍還,言金人怒割三鎮緩,卻禮幣弗納曰,兼旬使不至,則再舉兵。於是百官議從其請。栗曰:"三鎮,國之根本,奈何一旦棄之。況金人變詐罔測,安能保必信?割亦來,不割亦來。"宰相主割議,栗論辨不已,曰:"河北之民,皆吾赤子。棄地則並其民棄之,豈為父母意哉?"帝頗悟。栗請建四道總管,使統兵入援,以胡直孺、王襄、趙野、張叔夜領之。兵既回響,而唐恪、耿南仲、聶昌信和議,相與謀曰:"方繼好息民而調發不已,使金人聞之,奈何?"亟檄止之。

栗解政事,俄以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尹。金兵長驅傅城下,帝罷恪相,而拜栗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始復三省舊制。時康王在河北,信使不通,栗建議請以為元帥,密草詔稿上之。乃以康王充天下兵馬大元帥,陳遘充兵馬元帥,宗澤、汪伯彥充副元帥。京城失守,從幸金帥營,遂留不返。既而議立異姓,金人曰:"唯何栗、李若水毋得預議。"既陷朔庭,栗仰天大慟,不食而死,年三十九。

建炎初,詔以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玉局觀使,祿其家。訃聞,贈開府儀同三司,議者指其誤國,不行。秦檜自北還,具道其死時狀,乃改贈大學士,官其家七人。

孫傅,字伯野,海州人。登進士第,中詞學兼茂科,為秘書省正字、校書郎、監察御史、禮部員外郎。時蔡翛為尚書,傅為言天下事,勸其亟有所建,不然必敗。翛不能用。遷秘書少監,至中書舍人。

宣和末,高麗入貢,使者所過,調夫治舟,騷然煩費。傅言:"索民力以妨農功,而於中國無絲毫之益。"宰相謂其所論同蘇軾,奏貶蘄州安置。給事中許翰以為傅論議雖偶與軾合,意亦亡他,以職論事而責之過矣,翰亦罷去。靖康元年,召為給事中,進兵部尚書。上章乞復祖宗法度,欽宗問之,傅曰:"祖宗法惠民,熙、豐法惠國,崇、觀法惠奸。"時謂名言佳句。十一月,拜尚書右丞,俄改同知樞密院。

金人圍都城,傅日夜親當矢石。讀丘浚《感事詩》,有"郭京楊適劉無忌"之語,於市人中訪得無忌,龍衛兵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二將而掃蕩無餘,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賜金帛數萬,使自募兵,無問技藝能否,但擇其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游惰,旬日而足。有武臣欲為偏裨,京不許,曰:"君雖材勇,然明年正月當死,恐為吾累。"其誕妄類此。敵攻益急,京談笑自如,云:"擇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襲擊至陰山乃止。"傅與何栗尤尊信,傾心待之。或上書見傅曰:"自古未聞以此成功者。正或聽之,姑少信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進任。今委之太過,懼必為國家羞。"傅怒曰:"京殆為時而生,敵中瑣微無不知者。幸君與傅言,若告他人,將坐沮師之罪。"揖使出。又有稱"六丁力士"、"天關大將"、"北斗神兵"者,大率皆效京所為,識者危之。京曰:"非至危急,吾師不出。"栗數趣之,徙期再三,乃啟宣化門出,戒守陴者悉下城,無得竊覘。京與張叔夜坐城樓上。金兵分四翼噪而前,京兵敗退,墮於護龍河,填屍皆滿,城門急閉。京遽白叔夜曰:"須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餘眾南遁。是日,金人遂登城。

二年正月,欽宗詣金帥營,以傅輔太子留守,仍兼少傅。帝兼旬不返,傅屢貽書請之。及廢立檄至,傅大慟曰:"吾惟知吾君可帝中國爾,苟立異姓,吾當死之。"金人來索太上、帝後、諸王、妃主,傅留太子不遣。密謀匿之民間,別求狀類宦者二人殺之,並斬十數死囚,持首送之,紿金人曰:"宦者欲竊太子出,都人爭鬥殺之,誤傷太子。因帥兵討定,斬其為亂者以獻。苟不已,則以死繼之。"越五日,無肯承其事者。傅曰:"吾為太子傅,當同生死。金人雖不吾索,吾當與之俱行,求見二酋面責之,庶或萬一可濟。"傅寓直皇城司,其子來省,叱之曰:"使汝勿來,而竟來邪!吾已分死國,雖汝百輩來何益!"揮使速去。子亦泣曰:"大人以身徇國,兒尚何言。"遂以留守事付王時雍而從太子出。至南薰門,范瓊力止之,金守門者曰:"所欲得太子,留守何預?"傅曰:"我宋之大臣,且太子傅也,當死從。"是夕,宿門下,明日,金人召之去。明年二月,死於朔廷。紹興中,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