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演義》第四十六回 寵妾廢妻皇綱倒置 崇邪黜正黨獄迭興

  第四十六回 寵妾廢妻皇綱倒置 崇邪黜正黨獄迭興
卻說劉婕妤專寵內庭,權逾孟後,章惇、蔡京即鑽營宮掖,恃婕妤為護符,且追溯范祖禹諫乳媼事,應四十四回。指為暗斥婕妤,坐誣謗罪,並牽及劉安世。哲宗耽戀美人,但教得婕妤歡心,無不可行,遂謫祖禹為昭州別駕,安置賀州,安世為新州別駕,安置英州。劉婕妤陰圖奪嫡,外結章惇、蔡京,內囑郝隨、劉友端,表里為奸,漸構成一場冤獄,鬧出廢后的重案來。奸人得勢,無所不至。
婕妤恃寵成驕,嘗輕視孟後,不循禮法。孟後性本和淑,從未與她爭論短長。惟中宮內侍,冷眼旁窺,見婕妤驕倨無禮,往往代抱不平。會後率妃嬪等朝景靈宮,禮畢,後就坐,嬪御皆立侍,獨婕妤輕移蓮步,退往簾下;孟後雖也覺著,恰未曾開口。申說二語,見後並非妒婦。偏侍女陳迎兒,口齒伶俐,竟振吭道:“簾下何人?為什麼亭亭自立?”婕妤聽著,非但不肯過來,反豎起柳眉,怒視迎兒;忽又扭轉嬌軀,背後立著。形態如繪。迎兒再欲發言,由孟後以目示禁,方不敢多口。至孟後返宮,婕妤與妃嬪等,隨後同歸,杏臉上還帶著三分怒意。既而冬至節屆,后妃等例謁太后,至隆祐宮,太后尚未御殿,大眾在殿右待著,暫行就坐。向例惟皇后坐椅,朱漆金飾,嬪御不得相同,此次當然循例;偏劉婕妤立著一旁,不願坐下。內侍郝隨,窺知婕妤微意,竟替她易座,也是髹朱飾金,與后座相等,婕妤方才就坐。突有一人傳呼道:“皇太后出來!”孟後與妃嬪等,相率起立,劉婕妤亦只好起身。哪知佇立片時,並不見太后臨殿,后妃等均是蓮足,不能久立,復陸續坐下。劉婕妤亦坐將下去,不意坐了個空,一時收縮不住,竟仰天跌了一交。卻是好看。侍從連忙往扶,已是玉山頹倒,雲鬢蓬鬆。恐玉臀亦變成杏臉。妃嬪等相顧竊笑,連孟後也是解頤。看官!試想此時的劉婕妤,驚忿交集,如何忍耐得住?可奈太后宮中,不便發作,只好咬住銀牙,強行忍耐,但眼中的珠淚,已不知不覺的迸將下來。她心中暗忖道:“這明明中宮使刁,暗囑侍從設法,詐稱太后出殿,誘我起立,潛將寶椅撤去,致令仆地,此恥如何得雪?我總要計除此人,才出胸中惡氣。”後閤中人,原太促狹,但也咎由自取,如何不自反省?當下命女侍替整衣飾,代刷鬢鬟,草草就緒,那向太后已是出殿,御座受朝。孟後帶著嬪妃,行過了禮,太后也沒甚問答,隨即退入。
后妃等依次回宮,劉婕妤踉蹌歸來,余恨未息。郝隨從旁勸慰道:“娘娘不必過悲,能早為官家生子,不怕此座不歸娘娘。”婕妤恨恨道:“有我無她,有她無我,總要與她賭個上下。”說著時,巧值哲宗進來,也不去接駕,直至哲宗近身,方慢慢的立將起來。哲宗仔細一瞧,見她淚眥熒熒,玉容寂寂,不由的驚訝逾常,便問道:“今日為冬至令節,朝見太后,敢是太后有甚么斥責?”婕妤嗚咽道:“太后有訓,理所當從,怎敢生嗔?”哲宗道:“此外還有何人惹卿?”婕妤陡然跪下,帶哭帶語道:“妾、妾被人家欺負死了。”哲宗道:“有朕在此,何人敢來欺負?卿且起來!好好與朕說明。”婕妤只是哭著,索性不答一言。這是妾婦慣技。郝隨即在旁跪奏,陳述大略,卻一口咬定皇后陰謀。主僕自然同心。哲宗道:“皇后循謹,當不至有這種情事。”也有一隙之明。婕妤即接口道:“都是妾的不是,望陛下攆妾出宮,”說到“宮”字,竟枕著哲宗足膝,一味嬌啼。古人說得好:“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自古以來,無論什麼男兒好漢,鋼鐵心腸,一經嬌妻美妾,朝訴暮啼,無不被她熔化。況哲宗生平寵愛,莫如劉婕妤,看她愁眉淚眼,仿佛一枝帶雨梨花,哪有不憐惜的道理?於是軟語溫存,好言勸解,才得婕妤罷哭,起侍一旁。哲宗復令內侍取酒肴,與婕妤對飲消愁,待到酒酣耳熱,已是夜色沉沉,接連吃過晚膳,便就此留寢。是夕,除艷語濃情外,參入讒言,無非是浸潤之譖,膚受之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