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書》卷二十四 志第十九



乃使屯田主事常駿使赤土國,致羅剎。又使朝請大夫張鎮州擊流求,俘虜數萬。士卒深入,蒙犯瘴癘,餒疾而死者十八九。又以西域多諸寶物,令裴矩往張掖,監諸商胡互市。啖之以利,勸令入朝。自是西域諸蕃,往來相繼,所經州郡,疲於送迎,糜費以萬萬計。

明年,帝北巡狩。又興眾百萬,北築長城,西距榆林,東至紫河,綿亘千餘里,死者太半。四年,發河北諸郡百餘萬眾,引沁水,南達於河,北通涿郡。自是以丁男不供,始以婦人從役。五年,西巡河右。西域諸胡,佩金玉,被錦罽,焚香奏樂,迎候道左。帝乃令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衣服車馬不鮮者,州縣督課,以誇示之。其年,帝親征吐谷渾,破之於赤水。慕容佛允委其家屬,西奔青海。帝駐兵不出,遇天霖雨,經大斗拔谷,士卒死者十二三焉,馬驢十八九。於是置河源郡、積石鎮。又於西域之地置西海、鄯善、且末等郡。謫天下罪人,配為戍卒,大開屯田,發西方諸郡運糧以給之。道里懸遠,兼遇寇抄,死亡相續。

六年,將征高麗,有司奏兵馬已多損耗。詔又課天下富人,量其貲產,出錢市武馬,填元數。限令取足。復點兵具器仗,皆令精新,濫惡則使人便斬。於是馬匹至十萬。七年冬,大會涿郡。分江淮南兵,配驍衛大將軍來護兒,別以舟師濟滄海,舳艫數百里。並載軍糧,期與大兵會平壤。是歲山東、河南大水,漂沒四十餘郡,重以遼東覆敗,死者數十萬,因屬疫疾,山東尤甚。所在皆以征斂供帳軍旅所資為務,百姓雖困,而弗之恤也。每急徭卒賦,有所徵求,長吏必先賤買之,然後宣下,乃貴賣與人,旦暮之間,價盈數倍,裒刻征斂,取辦一時。強者聚而為盜,弱者自賣為奴婢。九年,詔又課關中富人,計其貲產出驢,往伊吾、河源、且末運糧。多者至數百頭,每頭價至萬餘。又發諸州丁,分為四番,於遼西柳城營屯,往來艱苦,生業盡罄。盜賊四起,道路隔絕,隴右牧馬,盡為奴賊所掠,楊玄感乘虛為亂。時帝在遼東,聞之,遽歸於高陽郡。及玄感平,帝謂侍臣曰:"玄感一呼而從者如市,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則為賊。不盡誅,後無以示勸。"乃令裴蘊窮其黨與,詔郡縣坑殺之,死者不可勝數。所在驚駭。舉天下之人十分,九為盜賊,皆盜武馬,始作長槍,攻陷城邑。帝又命郡縣置督捕以討賊。益遣募人征遼,馬少不充八馱,而許為六馱。又不足,聽半以驢充。在路逃者相繼,執獲皆斬之,而莫能止。帝不懌。遇高麗執送叛臣斛斯政,遣使求降,發詔赦之。囚政至於京師,於開遠門外,磔而射殺之。遂幸太原,為突厥圍於雁門。突厥尋散,遽還洛陽,募益驍果,以充舊數。是時百姓廢業,屯集城堡,無以自給。然所在倉庫,猶大充爨,吏皆懼法,莫肯賑救,由是益困。初皆剝樹皮以食之,漸及於葉,皮葉皆盡,乃煮土或搗稿為末而食之。其後人乃相食。十二年,帝幸江都。是時李密據洛口倉,聚眾百萬。越王侗與段達等守東都。東都城內糧盡,布帛山積,乃以絹為汲綆,然布以爨。代王侑與衛玄守京師,百姓饑饉,亦不能救。義師入長安,發永豐倉以賑之,百姓方蘇息矣。

晉自過江,凡貨賣奴婢馬牛田宅,有文券,率錢一萬,輸估四百入官,賣者三百,買者一百。無文券者,隨物所堪,亦百分收四,名為散估。歷宋齊梁陳,如此以為常。以此人競商販,不為田業,故使均輸,欲為懲勵。雖以此為辭,其實利在侵削。又都西有石頭津,東有方山津,各置津主一人,賊曹一人,直水五人,以檢察禁物及亡叛者。其荻炭魚薪之類過津者,並十分稅一以入官。其東路無禁貨,故方山津檢察甚簡。淮水北有大市百餘,小市十餘所。大市備置官司,稅斂既重,時甚苦之。

梁初,唯京師及三吳、荊、郢、江、湘、梁、益用錢。其餘州郡,則雜以谷帛交易。交、廣之域,全以金銀為貨。武帝乃鑄錢,肉好周郭,文曰"五銖",重如其文。而又別鑄,除其肉郭,謂之女錢。二品並行。百姓或私以古錢交易,有直百五銖、五銖、女錢、太平百錢、定平一百、五銖雉錢、五銖對文等號。輕重不一。天子頻下詔書,非新鑄二種之錢,並不許用。而趣利之徒,私用轉甚。至普通中,乃議盡罷銅錢,更鑄鐵錢。人以鐵賤易得,並皆私鑄。及大同已後,所在鐵錢,遂如丘山,物價騰貴。交易者以車載錢,不復計數,而唯論貫。商旅奸詐,因之以求利,自破嶺以東,八十為百,名曰東錢。江、郢已上,七十為百,名曰西錢。京師以九十為百,名曰長錢。中大同元年,天子乃詔通用足陌。詔下而人不從,錢陌益少。至於末年,遂以三十五為百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