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三回 逞雄心李靖訴西嶽 造讖語張衡危李淵


濟世,吐肝膽子階下,惟神降鑒。願示進退之機,以決平生之用。有賽德
之時,終陳擊鼓。若三問不對,亦何神之有靈?靖當斬大王之頭,焚其廟
宇,建縱橫之略,未為晚也。惟神裁之。”禱罷,試卜一爻,暗視道:“我李靖若有天子之分,乞即賜一聖爻。”將爻擲下。卻也作怪,那兩片爻兒,都直立於地。李靖心疑,拾起再一擲,卻又依然直立。李靖見了,不覺怒從心起,挺立神前,厲聲用擊桌道:“我李靖若無非常之福,天生我身,亦復何用?惟神聰明,有問必答,何故兩次問爻,陰陽不分?今我更卜,若不顯應明示,定當斬頭焚廟。”祝畢再將爻擲下。那歡在地盤鏇半晌方定,看時卻是個陽爻。李靖暗想道:“陽為君像,亦吉兆也。”遂收爻長揖而去。一時在廟之人,見他口出狂言,也有說他褻瀆神明的,也有疑他是痴呆的。正是:
燕雀安知鴻鵠志,任他肉眼笑英雄。
且說李靖是夜宿於客店,夢一神人,幞頭像簡,烏袍角帶,手持一黃紙,對李靖道:“我乃西嶽判官,奉大王之命,與你這一紙。你一生之事都在上。”李靖接來展看,只見上寫道:
南國休嗟流落,西方自得奇逢。紅絲系足有人同,越府一時跨
鳳;道地須尋金卯,成家全賴長引一盤棋局識真龍,好把堯天日
捧。
李靖夢中看了一遍,牢記在心。那判官道:“凡事自有命數,不可奢望,亦不須性急,待時而動,擇主而事,不愁不富貴也。”言訖不見。李靖醒來,一一記得明白,想道:“據此看來,我無天子之分,只好做個輔佐真主之人了。那神道所言,後來自有應驗。”自此息了圖王奪霸的念頭,只好安心待時。正是:
今日且須安蠖屈,他年自必奮鵬搏。
一日偶團訪友於渭南,寓居旅舍;乘著閒暇,獨自騎馬,到郊外射獵遊戲。時值春末夏初,見村農在田耕種,卻因久旱,田上乾硬,甚是吃力。李靖走得睏倦,下馬向一老農告乞茶湯解渴。那老農見是個過往客官,不敢怠慢,忙喚農婦去草屋中,煎出一厘茶來,奉與李靖吃了。李靖稱謝畢,仍上馬前行。忽見山岩邊走出一個兔兒。李靖縱馬逐之。那兔東跑西走,只在前面,卻趕他不著;發箭射之,那兔便帶著箭兒奔走。李靖只顧趕去,不知趕過了多少路,兔兒卻不見了。回馬轉看,不記來路,只得垂鞭信馬而行。看看紅日沉西,李靖心焦道:“日暮途歧,何處歇宿哩!”舉目四望,遙見前面林子裡,有高樓大廈。李靖道:“那邊既有人家,且去投宿則個。”遂策馬前往。
到得那裡看時,乃是一所大宅院。此時已是掌燈時候,其門已聞。李靖下馬扣門。有一老蒼頭出問是誰。李靖道:“山行迷路,日暮途窮,求借一宿。”蒼頭道:“我家郎君他出,只有老夫人在宅,待我入內稟知,肯留便留。”李靖將所騎之馬,繫於門前樹上,拱立門外待之。少頃,內邊傳呼:“老夫人請客登堂相見。”李靖整衣而入。裡面燈燭輝煌,堂宇深邃。但見;
畫棟雕梁,珠簾翠箔。堂中羅列,無一非眩目的奇珍;案上鋪排,想
多是賞心的寶玩。蒼頭並赤足,一行行階下趨承;紫袖與青衣,一對對庭
前侍立。主人有禮,晉接處自然肅肅雍雍;客子何來,投止時不妨信信宿
宿。正是潭潭堪羨王侯府,滾滾應慚塵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