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二十六回 竇小姐易服走他鄉 許太監空身入虎穴


竇建德道:“小弟附居貝州,薄有家業,因遭兩先人棄世,弟性粗豪,不務生產,僅存二三千金,聊為餬口。去歲拙荊亡過,秋杪往河間探親,不意朝廷差官點選繡女,州中市宦村民,俱挨圖開報,分上中下三等。小女線娘,年方十三,色藝雙絕,好讀韜略,閨中時舞一劍,竟若游龍。弟止生此女,如同掌珠。曉得小女尚未有人家,竟把他報在一等裡邊。小女曉得,即便變產,將一二百金,托人挽回,希圖豁免。可奈州官與閣狗堅執不允,小女聞知,盡將家產貨賣,招集亡命,竟要與州吏差官對壘起來,幸虧家中寡嫂與合侄立止,弟亦聞信趕回,費了千金有餘,方才允免,恐後捕及,只得將小女與寡嫂離州,暫時寄居介休張善士舍親處。因道遇齊、李二兄,彼此聚義同行。”單雄信道:“叔寶今已不在家,今三兄去也無人接待;莫若到小莊去暢飲幾天,暫放襟懷何如?”又向伯當、玄邃道:“本欲要放二兄回去,今恰遇三兄二兄只算奉陪三兄,再盤桓幾日。”伯當與玄邃不好再辭,只得應允。齊國遠便道:“大家同去有些興。我們正要認一認尊府,日後好常來相聚。”李如珪道:“既如此,快取飯來用了,好趕路造府。”眾豪傑用完了飯,單雄信叫人到櫃會帳,連齊國遠三兄先吃的酒錢,一併算還了。
眾人出了店門,跨上牲口,加鞭趕路。行不多幾里,只見道旁石上,有個老者,曲肽睡在那裡,被囊撇在身旁。竇建德看見,好像老僕竇成模樣,跳下牲口,仔細一看,正是竇成,心中吃了一驚,忙叫道:“竇成,你為何在此?”那老者把眼一擦,認得是家主,便道:“謝天地遇著了家主。大爺出門之後,就有貝州人傳說,州里因選不出個出色女子,官吏重新又要來搜求,見我們躲避,便叫人四下查訪。姑娘見訊息不好,故著老奴連夜起身,來趕大爺回去。”其時五人俱下牲口,站在道旁。竇建德執著單雄信的手道:“承兄錯愛,不棄愚劣,本當陪諸兄造府一拜,奈弟一時方寸已亂,急欲回去,看覷小女下落,再來登堂奉候。”李玄送道:“剛得識荊,又要雲別,一時山靈,為之黯然。”單雄信道:“這是吾兄正事,弟亦不敢強留;但弟有一句話:隋朝雖是天子荒淫,佞臣殘刻,然四方勤王之師尚眾,還該忍一時之忿,避其亂政為是。倘介休不能安頓,不妨攜令愛到敝莊與小女同居,萬無他慮,就是兄要他往,亦差免內顧。”齊國遠道:“單二哥那裡不要說幾個贓狗,就是隋朝皇帝親自到門,單二哥也未必就肯與他。”王伯當道:“竇大哥,單兄之言,肺腑之論,兄作速回到介休去罷。”雄信又向伯當、玄邃道:“四海兄弟,完在一拜,便成骨肉。弟欲煩二兄枉道,同竇兄介休去;二兄才幹敏捷,不比弟粗魯,看彼事體若何,我們兄弟方才放心。”便對自己手下人道:“你剩下的盤費,取一封來。”手下人忙在腰間取出奉上。雄信接在手裡,內中揀一個能幹的伴當與他道:“這五十兩銀子,你拿去盤纏。三位爺到介休去,另尋個下處,不可寓在竇大爺寓所。打聽小姐的事體無恙,或別有變動,火速回來報我。”家人應諾。竇建德對雄信。國遠、如珪謝別,同伯當、玄邃上馬去了。正是:
異姓情何切,閱培實可羞。只因敦義氣,不與世蟀指。
雄信見三人去了,對國遠、如珪道:“你們二位兄弟,沒甚要緊,到我家去走走。”李如珪道:“我們丟這些孩子在山上,心也放不下,不若大家散了再會罷。”雄信見說,也便別過,兜轉馬進潞州去了。
齊國遠在馬上對李如珪道:“剛才我們同竇大哥到來,不想單二哥倒叫他兩個伴去,難道我兩個畢竟是個粗人,再做不來事業?”李如珪道:“我也在這裡想:我們兩個,或者粗中生出細來,亦未可知。我與你作速趕回到山寨里去看一看,也往介休去打聽竇大哥令愛訊息,或者他們三人做不來,我們兩個倒做得來,後日單二哥曉得了,也見得齊國遠、李如珪不單是殺人放火,原來有用的。”二人在路上商議停當,連夜奔回山寨,料理了,跟了兩三個小樓羅,抄近路趕到介休來。